形如白霜的银骨碳正在炭盆上吱吱的烧着,连着那刚烧起的地龙,直把屋子烘得暖洋洋,哪怕专门留了一扇门来通风,也不会把这股暖意驱走,反而使外来的人实实在在的感受到屋内的缓和。
但缓和归缓和,宛妍还是要将目光对准那个正把手放于炭盆上烤火取暖的人:“怎么就自个回来了?”
世珹随口一答:“这接下来的事都能猜得到,不免觉得无趣,便先回来了。”
无趣……
这说他们不是兄弟,怕都没有人信呢!
得见宛妍神情不悦,世珹连忙补上,“我走时还特意跟你示意了下,只是你并未理会我,夏影也看到了是不是?”
“呃……”夏影思索许久,还是没敢点头。
“罢了罢了,就当是我的错好了。”
“你有何错呢!不过是一桩小事,哪有什么错不错的。”
这话里透出的是不在意,但人已经拐进内室了,这便令世珹认为她是口是心非了。他尤在想着要不要去将人哄回,却不想她又走出来了,手里还拿着瓶药膏。
他默默的看着宛妍把药膏打开,捻了些许抹在夏影的手上,一圈一圈的摩挲着,还道:“你适才做得很好,想来我说的你都用心去记去领悟了。但还是要记住,伤人的同时要尽量的减少对自己的伤害。”
夏影点点头下,“奴记住了。”
世珹不由一笑,“我还以为是什么,原来是千里马遇到伯乐了。”
“是啊。”宛妍停下了摩挲了动作,“既得遇伯乐,又何必非要留在饲马者那儿受尽磋磨呢!”
“如此,那我身边的人,还有府里的,你尽可挖了去。但千万不要说是我居心不良,要一步步的将你困在这儿,以至于上告无门、下逃无路。”
宛妍呵呵的笑着,后又看向了夏影,“你说你现在是听我的,还是听驸马的?”
夏影谨答:“奴是公主的人,自然是听公主的,旁人说什么,奴一概不认不从。”
宛妍很是满意的点头,又将双眼扫向了世珹,虽是未言一语,却是明晃晃的炫耀,他着实是无言以对。
看场面渐渐冷了下来,且双方都无要暖场的意愿,夏影便很自觉的借看药的名义溜了出去。
余下的依旧是沉默,但好在此次并没有持续太久。
世珹拿着火筴将炭盆里炭翻来转去,眼里看的全是红到发亮的炭,而不是在另一侧坐席上呆坐的她:“你的人说归都是忠心于你的,若则被我说动,也只会做对你有利的事,所以你尽可放心。”
“那是自然。”
“但是,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句,要小心谨慎为上,不要再错信他人了。尤其是这府里的许多人,虽是可用可信之人,但决不可深信,需知……”
以下大概又是一番大道理了,宛妍不愿听,便出声打断:“我不会再犯糊涂了。”
世珹停下了手上的翻动,转而去看她,眼里透着的是满满的不可置信:“你确定?”
“我错了一次,那下一次就不会再错了。”
世珹把火筴放到一边,“那请你自私一些吧,谁都留一个心眼,不可全信。”
“那你呢,我该怎样做?”
“我总觉得我是最不会背叛你的人,但忘记了万事都有个万一,万一我就会呢?似乎我也不能保证没有吧,所以我不怪了,毕竟我知道你太多事了。”
宛妍讪讪的笑了下,“无所谓了。”
世珹起身伸了个懒腰,“对了,明日是永安夫人复三之日,帖子已经送来了,你可要去?”
延请的贴子无疑是给楚国公府的。林余石作为一朝尚书,无可推脱不去,而张氏是与永安少夫人董氏有亲的,那自然要尽表亲之谊,余下的世珹与她,是可去可不去的。故而她回道:“你若去的话,我自然也去。”
世珹嗯了声:“那你今晚早点睡,莫到明早又起不来。”
宛妍:……
十一月十二日,林余石一行四人来到了永安侯府,为已经过世的永安夫人送上哀悼。
府内尽皆缟素,人来往去中不见一丝喜色,悲伤之容添满整张脸,哀嚎呜咽声不绝于耳,再走进摆着永安夫人棺椁的正堂里,哭声就更大了。
满场丧仪下来,有礼有序,灵前有董氏领着罗氏族亲举哀,后方有罗盛在迎送前来吊唁的宾客,而作为侯府的主事人罗均,则一言不发的在火盆上烧着金银元宝。
宛妍环看四周,一切都很正常,就是缺了一个人——罗绣玉。她尤在想着要如何询问才不惹人注意,却是看见有仆妇来问罗盛那一副新打好的棺椁要放置在何处。
带着满脸的疑惑看向罗盛的,不只有宛妍,还有不少罗氏族亲,显然他们也不知永安侯府还打了第二副棺椁。
对于众人的疑虑,罗盛只有一声长叹,“绣玉这傻丫头,已经在昨夜随她祖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