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绞兔死,狐狗烹。你当真以为我愿意走到这一步吗?常明!”
罗均已经很久的没有听到过有人喊他的字了,神色不禁带了些惊讶。
“我真是太纵容你们了,才使得你们一个个的都变成了这样。”
此时的皇帝无疑是想到了明王,那个一路扶着他上位的兄弟,可惜最后还是兵刃相见,但他并不觉得愧疚,明王也好,萧家也好,甚至是罗家,他都觉得他是留了情的,并不是一有不满就要人生死的狠厉君主。
几个瞬息过去,皇帝已经回过神了,便随手甩出个葫芦状的小药瓶,掷在罗均的面前,“今晚,你自断吧,就算全了你我的君臣之义了。”
罗均明显一愣,而后才无力的放下双手,伏拜下去:“谢陛下!”
不管罗均愿不愿意,他都得死,因为这一局,他败得彻彻底底,败在了和柔嘉公主的攻心之术上。已经作古的人,有谋逆之心,无处可使,有冤屈,无处可鸣,而在生的人,不是在苟延残息,就是谦卑恭逊到极致。只有他,被泼灌有不轨之心时,还在争强好胜。
只是他也没办法,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
他拾起小药瓶,从里头倒了颗“药丸”出来,也没有犹豫太久,就生硬的吞了下去,连水都没有去找,也是因此,他差一点就要噎死了,而不是被毒死的。
咳嗽的声音响彻整个牢房,形成了响亮的回声,沙哑而苍老,但却并无一人来问他如何了。他缓了许久才止住了咳,却怎样也爬不回到那张草席上,可能是他真的老了吧!
他忍着腹中隐痛,无望的躺在冰凉的地上,回想着这一生,他似乎做过许多事,有对的,也有错的,但他都不曾后悔过。唯一感到愧疚的,是与他结发了五十余年的妻子,就这样被他一手断送了生命。不过这样也好,她也不必痛苦了,不必日日承受着病痛的折磨。而他呢,有此结果也好,就当是还回给她了。
年少时,纵有辜负,中年时,纵有不满,临老时,又相看两厌,但到这一刻,他是最想她的。他的脑海里,不断的翻涌出和她相识相知的场景,却怎么也想不起她的闺名来,只记得自己一口一个夫人的喊着。
或者这便是那一碗药留下的亏欠吧!
随着罗均的畏罪自杀,罗氏一族的罪名很快就被定了下来,该有的大多都安上了,萧氏当年所受的冤屈或多或少得到了平反,也为故去的萧奕和萧谅做出补偿,分别追赠了父子二人的官衔,以及对萧氏家庙进行修缮。只有废太子,还是废太子。
而对于如何处决罗氏一族,朝中官员的意见多有不同,以至于争论了好些天,皇帝陛下才有旨意下来,是:罗均两子罗盛、罗维于秋后问斩,凡在十四岁以上,无论男女,皆判处流放三千里,十四岁以下则可免刑罚,但须返回原籍,终生不得回京,除罗均次女和罗盛长女、三女需一同流放,其余出嫁女不予牵连。
其余与罗家勾连的姻亲、部下,无论罪行轻重,全都按此标准来判处,是以举国上下并没人说敢说“叛国重罪,却没重罚”这样的话。
至于贤妃,皇帝是以父兄获罪为由下旨降罪,但念其病重且养育过皇嗣的份上,是只褫夺封号,谪降为嫔,随后又追加享二品妃位的份例。而这对于已病入膏肓的贤妃来说,都是虚的,哪怕即刻就赐死,也不能把她在阎王殿里定下的死期改掉。
这之后,判了秋后问斩的,多数都在狱中染病而亡或悬梁自尽,只有那一两个觉得罪不至此的还在苦苦熬着等大赦,而判处流放的,大都死在了途中,或为南地瘴气所伤,或为东边海潮所卷,能真正走到流放地且活下来的,并没有几个,至于遣返回原籍的,除了罗家那几个幼童被一场风寒夺去了性命,其余都安稳在世。
这一番操作下来,世上就再无永安侯府罗氏了,余下的与之有关的人也不会自称是罗家人。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