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士认得我?”杨志问。
“五侯令公之后,我岂能不识?”杨应笑着说道。
杨志瞅了瞅杨应,不认识,又问:“恕我眼拙,您是?”
杨应笑答:“我自幼在深山习练道术,杨制使不认识我,也是正常,杨制使您卖这口宝刀?”
杨志见识货的人问货,心中欢喜,但脸上不明显,只是点点头:“家门不幸,我如今没了盘缠,也只能变卖这口祖传宝刀了。”
杨应点了点头,不过却又摇了摇头:“此刀只卖三千贯,倒是卖得贱了。”
“三千贯还贱?这刀难不成是金子做的?”
杨应闻声看了一眼,说话的正是先前自己在街上遇见的那女子。
杨应有心要让杨志心情舒畅些,便向她解释道:“拿着金刀上战场只会丢了性命,拿着这把宝刀上战场,却能斩将杀敌,封妻荫子。
只是可惜,五侯令公使这把刀,能使辽人畏服,可今天的人,却觉得这宝刀不如区区一把金刀。
简直是明珠蒙尘啊!”
那女子听见杨应的话,露出恍然的神色。
杨志听见杨应的话,更是鼻头一酸,悲上心头。
杨应说的是啊。
他杨志,又何尝不是和这把宝刀一样?
五侯令公一身武艺本领,威震燕云,人称无敌。
而杨志这一身武艺本领,却只能拿来押送花石纲。
如今更是落得身无分文的境地。
以前的时候,人们管杨志这样的人叫英雄。
可今天,人们只会管杨志这样的人叫小镇武术家。
杨志从小苦学十八般武艺,长大以后也参加了武举,不阿谀奉承,不偷奸耍滑,事事用心,时时卖命,靠吃了十几年苦换来的一身本事当上了军官。
可如今,却落得身无分文,桥头卖货的下场。
可就算杨志没有落得现在的下场,他一身武艺又有何用呢?
他想上阵杀敌,一刀一枪打出一片天地,可现实是他只能去给皇帝押送拿来修园子的材料。
修园子就修园子,杨志认了,好歹在军中,迟早有希望光宗耀祖,不辱没门庭。
可是他给皇帝押送的修园子材料偏偏翻船了。
他人生第一次花钱疏通,散尽家财想重获官位,以免丢掉了祖辈传下的荣誉。
结果靠着察言观色、溜须拍马上位的高俅,却偏偏因为怨恨杨志丢了给皇帝修园子的材料,专门对他“秉公办理”,毁了他贿赂自己的玉瓶,还把自己打入监牢。
甚至朝堂内外之人还会觉得高俅做件事本身就没错,是杨志错了,是他行贿有罪。
不管高俅以前收没收贿赂,是不是个小人,这次拒绝收贿赂就是伟丈夫啊。
不管杨志以前多么正直,你这次使歪心思就活该失败,倒像是个真小丑。
就因为高俅会溜须拍马、阿谀奉承,所以他才能站在光伟正的位置上指责因为穷途末路而放弃正直的自己吗?
那这是一个什么世道?
杨志越想越是悲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