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能杀了你。”
厄里轻轻摇了摇头,伸出一根食指,指了指天。
他也有狂妄的资本:
“是神要将这世界毁灭,你阻止不了我。”
尚渡笑着用食指,指了指天:
“是梦说我会杀了你,谁也阻止不了我。”
回击很轻松。
但他的话,字字诛心。
缓缓飘荡,很快消散。
没再招致嘲笑。
厄里刚刚的狂妄与嘲讽忽然消失了。
他陷入沉默,
都不开口的时候,周围更静了。
虫鸣的声音飞进耳畔。
一缕风拂过,像是那些虫子就盘旋在耳边。
厄里又去看天。
静静看了好一会儿。
云朵在深蓝色的天,静静漂浮,挪动着位置。
直到天上的云换了一些,露出残破的月亮。
就这样。
看了很久。
厄里忽然问道:“你说,是谁叫你杀了我?”
尚渡道:“是梦。”
“哦,是梦。”厄里喃喃自语。
祂又去看天。
静静看了好一会儿。
好一会儿。
厄里喃喃道:“原来是梦。”
自言自语后,祂又去看天,继续大笑。
笑声在这寂寥大地的回荡: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尚渡握着陨剑,抿抿嘴道:
“你疯了。”
厄里忽然收起笑容,眼角流下两行眼泪:
“我没疯。”
尚渡眨了眨眼睛,又问:“你哭什么?”
厄里任由眼泪划到唇边,随祂开口说话,落进口腔:
“醒来吧。”
尚渡皱着眉头:“我很清醒。”
厄里苦笑道:“我想让自己的梦醒来。”
“我收回刚刚的话,若是你能杀了我,我希望你能杀了我。”
“杀了我。”他最后说道。
尚渡还想聊聊。
可厄里的脖颈忽然垂落,展开漆黑的羽翼。
浓郁的血雾在周遭弥散,所有的铭文在都忽然散发出混沌的光。
像是有什么要挣脱,这从坟墓里被唤醒的生物,已经承载不起最压抑的噩梦。
祂被翅膀拖着缓缓升入空中。
遮住残月。
再次抬头,祂的双眸已然被血色浸染,笑容不再优雅。
如疯魔般,祂在天空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尚渡不明白厄里为什么忽然疯了,他还想聊更多。
直到刚刚,哪怕是在坟前,他都觉得厄里是鲜活的。
可现在不同。
神子握了握自己的手,却已经找不到活着的感觉。
眼泪在祂的眼角划过,祂却在大笑:
“哈哈!”
“我本该长眠!”
“梦却将我唤醒!”
“现在连梦都要背叛我!”
“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
“明明是梦要我将世界毁灭的!”
“现在却告诉我世界不该毁灭!”
“来吧!”
“来吧!”
“噩梦啊!”
尚渡。
忽然明白他为什么什么疯了。
曾经的厄里也是梦之子。
是梦的抉择将他推向神坛。
现在,尚渡觉得是梦抛弃了厄里,因为他即将改写这个世界。
走向最终的结局。
这样就是说,厄里不再是神子。
“啊啊啊!结束吧!”
神子如野兽般咆哮着。
求生是所有生物的本能,但只有失去意义的时候会变成这幅摸样。
世界上没有比失去活着的意义更可怕的事情。
现在的厄里。
如贫穷的父亲失去了孩子,再也扛不动沉重的钢筋。
如神枪手失去了双眼,昔日的传奇在酒吧成了笑话。
如画家失去了双手,面对无穷无尽的灵感,当他学会用双脚做画,双脚却也被砍断。
如自己是灾祸的勇者,发现只要自己死去就能世界和平。
却还活着。
却还承载着噩梦。
扇动着翅膀,尚渡缓缓升入空中,风都驮伏着他。
来到空中缓缓抬起黑剑,风都随他剑刃的方向流动。
在这一刻,尚渡知道梦是在帮他的。
他觉得神子在见到他后成了失去意义的厄里。
此刻的他觉得自己即是梦之子,也是神子。
漫天的血雾包裹着厄里,黑色的灵能雾包裹着厄里。
不知为何,尚渡觉得现在的厄里,比坟前的他,更像是神子。
因为祂已经没有了人类的情感,就是无情的神子。
“那现在的我究竟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