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两口望着前排女儿的后背,今天的叶子云穿着休闲衣,戴着棒球帽。去了几分冷硬多了几分柔和,这样的女儿让他们很陌生。
叶爸爸在政府单位,每年都有下乡,尤其他们那儿山区居多。老百姓真的很辛苦,在外做生意的几乎都达到了小康,在家种地的却刚解决了温饱问题,差距悬殊,家里有长病、大病的人生活就更艰难了。别说经得起战争,就算有点儿小灾小难恐怕都顶不住。
“没有哪个人喜欢战争,除非他是个疯子。坐在最高位置的那个人,心里想的也不全是自己,而是他的人民。既然不想发生大事情,就必须把许多事情掐死在萌芽状态。”
叶子云说着话。两分钟就过去了,车开出洗车房,豁然大亮,一时还有点儿不适应,叶子云把玻璃降下去一点儿透气。
军区虽然不在城市内、但周围的环境着实不差,叶子云带着父母去看秋景,离这儿二十几公里外的将军山算这儿景色最好的了,沿着盘山公路,车一直开到半山腰。
叶子云找到车位停好车,从后备箱里取出一个双肩包里面有水有食物,有备用衣服。 这是张义军让谢星宇备下的,还有急救药品,他们这些人对野外生存是强项。
上山的方式有两种,一是喜欢爬山的人徒步,一种是缆车。母亲有心脏病,父亲身体也不好,叶子云不会选择爬山而是乘坐缆车。
秋天的大山已褪去绿妆,火红、金黄成了山中独有的景色,沿着最高的山脊修有拦干和亭子,西北风吹过带起一片萧瑟。喜欢游山玩水的人络绎不绝。叶子云把清瘦的母亲搀扶着,更确切的说是护着。
用身体替母亲挡着风,感到母亲有点儿冷时,又从背包给父亲和母亲各取了一件衣服。这毕竟是生她养她的父母,血脉相承,她不可能真的瞒怨他们什么。就算父母有点儿懦弱,有点儿愚孝。她是他们的女儿,没有逾越的权力。
三人各怀心事,与其说在欣赏风景不如说风景在陶冶他们。随着人流慢慢向前走,每一步都带着沉重。
尽头是一个带安全网的亭子。人说山外还是山,但山也有山的不一样,不知是脚下的山高了,还是远处的山矮了,视野更加辽阔,在那片金黄和火红中,最显眼的是那片碑林,依山而立一排排,整齐的像列队的战士。
活人对死人都有一种无法言语的怵,可能华夏对鬼魂的传说造成的后遗症,也许是其它。
远在山颠的叶妈妈当看清那片碑林时,虽然说很远她心里却有种寒意:“云儿,那是片墓园吗?”
“是的、确切说是烈士墓园,是现代的烈士墓园。站在这儿的人只当是一片风景,却不知他们的壮烈。”
叶妈妈侧眼看了女儿一眼,冷硬的脸颊坚毅的神情,这就是他熟悉又陌生的女儿。从小就给人一种乖巧,听话的样子,其实心里很有主见。不过也从没让他们费过心,从小到大都按父辈规划出的路线走,真的是很听话很听话的样子。
直到大学毕业,他们才知道女儿也有自己的底线,那次的反抗的确让他们措手不及,他们都后悔了,可女儿没给他们原谅的机会,直接人间消失。
六年后女儿再出现在眼前,没有半句怨言,却声声道着“对不起”让他们做父母的愧疚,无地自容。当得知女儿闪婚时,他们偷偷松了口气,仍在顾着自己那份脸面。
女儿成了他们在众人面前炫耀的资本,却又希望女儿早早嫁出去,让那些嚼了多年舌根子的人去打自己的脸吧!
他们想像不出几年不见,女儿怎么会变得这么厉害,他们甚至不敢问女儿是怎么走进军营的?女儿不说他们就不会问,双方就这么相安无事的走下去。可他们无法承受再次失去女儿的痛,所以他们怕。
叶爸爸望了老伴一眼,老伴也是一脸了然,他们都明白女儿带他们来这儿就是为看那片碑林。女儿没有把他们直接带去烈士墓园,已是很尊重他们了。
叶子云所说所做没有半句怨言,却又包含着浓厚的不平,他们年轻那个时代,尤其有工作的人,没人敢生二胎,那个后果是他们承受不起的。
那片碑林里长眠着多少独生子女,有多少父母没了自己的孩子,他们是如何过的?孤独终老。而自己却自私的想 把女儿留在身边。
女儿是他们的孩子,可她是军人,也是国家的人,她有责任站在危险的前缘、保护身后的人民。女儿有这样的觉悟和崇高的思想。 做父母的应该高兴,支持而不是拖她的后腿。
三人站立了好大一会儿,叶子云幽幽开口:“他们平均年龄不超过三十岁,人生最美好的年华!”
和平年代的烈士,墓碑下甚至没有一具完整的遗体而是一件衣服或一件日用品。他们生前默默无闻。他们不需要荣誉,而是肩上那份责任,因为他们是军人。”
七窍玲珑的叶妈妈都能听到女儿的心疼,还好他们看到的是活着的女儿,而不是那块冰冷的石碑。突然觉得自己好幸福,也好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