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母亲打小是在梁王妃长大的,什么阴谋诡计没有见过?什么脏污手段不知道?
母亲不再喝药,每次借病体,吐一半药喝一半药,入了嘴的药被她含在舌底,借咳嗽又吐到绢帕上。
葆棋说着说着又红了眼眶,这个过程说来容易做来难,真不知母亲是如何熬过来的。
她太不孝了,也太蠢了,竟是毫无所觉。
后来,母亲渐渐恢复了体力,趁着亵衣被血染红,更换之时,偷偷剪下一块没被污染的衣料,一点点就着自己的血写下被害原委,并告诫她一定要提防霍葆琴。
好在邹嬷嬷那时已经放松了警惕,以为太太动弹不得,也为了安全起见,一切侍候太太的事,邹嬷嬷都亲力亲为,不假他人之手,伺候时更是打发了所有的下人。
这才叫母亲得了手。
最后,母亲写道,她从邹嬷嬷口中得知,霍葆琴要暗害她,将她送上诚王的床,她便下定决心,以己之命换儿平安。
葆棋无比庆幸,非得坚持在母亲身故后,亲自为她净身更衣,这才从母亲的手中得了这封信。
若非如此,母亲好不容易写成的信,便又要落入邹嬷嬷的手中。
“邹嬷嬷现下何处?”长华皱着眉头问。
“还在府中。”霍义答。
秦腾皱眉,不赞同地看着他们。
霍义连忙解释,当时情况太乱,又刚刚知道母亲竟遭此大罪,心乱之下暂且搁置,没有处置。
不过,府里一直安排人手紧紧盯着她。
“接下来,你想怎么做?”长华问。
葆棋双眼满含恨意,“阿姐,我要报仇,我要亲自报仇,我要霍葆琴死,我要她死无葬身之地。”
葆棋告诉长华,她要入东宫。
长华皱眉,“入东宫?你可想好了?你便是入了东宫,也未必奈何得了霍葆琴。”
霍义有同感,所以他才竭力反对葆棋入宫,但现下名单已定,葆棋不入也得入了。
“阿姐,我晓得,母亲从小认真教养我,将我养成温室中的花朵,我从来觉得世上无恶人,人心都是善的,可现实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我的母亲,我的母亲,竟……”
她毅然决然地说,“阿姐,我必须入东宫,我须得直面风雨,我,不想再成为温室中的花朵。哪怕失败,我也甘之如饴。母仇大如天,我不想假他人之手。”
葆棋说完话,院子里除了风声便是虫鸟的啾啾声。
四人均沉默不语。
仇恨,果真是世间最利的刀。
“好,既然你竟已决,我不拦你。”长华果决地开口,“我还会助你一臂之力。”
霍义和葆棋闻言顿时一喜。
“但是,”长华顿了顿,“我只能保你一命,其他的都要靠你自己。”
长华黑沉沉的双目紧紧地盯着葆棋,“人,都有选择的权力。此路是你选,此果你承担,愿赌服输,你可明白?
葆棋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小时候跟着霍葆琴去过谢家,跟着她叫长华阿姐。
阿姐可好了,每次去都给她好吃的糕点。
后来,霍葆琴见长华怜惜她,便再也不愿带她去。
一别经年,再见长华,阿姐依旧待她如故。
得遇霍葆琴,是她不幸。
又因霍葆琴得遇长华,却是她的大幸。
人生在世,福祸相依,究竟如何,又有谁说得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