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进门的新嫂子也是个脾气好的。”
“所以他就特别想找个厉害一点儿的人,我说我爸是个罪犯,我家里穷。他说只要我不是罪犯就行,至于家里穷不穷……现在谁家不穷啊?他觉得我做事勤快嘴巴又厉害,这才起了心思想托彩秀婶子帮忙问一问……”
“今天四奶奶和堂婶也跟着去了,她俩对刘家还挺满意的。是说张氏不太好相处,可我也不怕她……”
“刘叔刘婶人就更好了,他俩怕我不自在,从头到尾没对我说过一句重话,我走的时候,还给了我两大筐的东西,都是他们自己种的土豆、红薯,还给了一袋糯米……”
说着,三春眼里泪光浮现,“思雅,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我总觉得那些不好的人和事,去年就已经结束了。”
“新的一年,好像大家都有了新的开始……”
“思雅你说……我、我配幸福的活着吗?”三春哽咽地问道。
佟思雅笑道:“那就要看,你对幸福的定义是什么了。”
三春很坚定地说道:“幸福就是啊,能过上吃饱吃好、穿暖穿好的日子,生两三个娃娃,男人不酗酒不打媳妇儿,公婆和睦兄弟孝顺妯娌处得来……”
佟思雅顺着她说道:“那看起来,刘大虎家挺合适啊!”
三春一下子就红了脸,又变得吱吱唔唔的,“那个、那个……八字还少一撇呢!”
佟思雅笑道:“哦?八字一共才两撇啊!这意思……已经成了一半儿了?”
三春被臊得慌,跺了跺脚,一扭头就跑了。
她跑到思雅家的院子外才停下来,吼了一声,“思雅,我明天再来还你的领子!已经洗啦,还没干!”说完,三春一溜烟地跑了。
佟思雅笑了笑,开始收拾三春拿过来的春笋、盐水落花生和鸡蛋。
又突然想起,三春强调过,这些东西是田秀英让她拿过来的?
佟思雅拎着东西去了后院,冬笋肥、春笋瘦,都各有各的风味。
但依佟思雅的经验,冬笋肉厚,适合用来炖腊肉。春笋清爽,炒腊肉也是绝配,但佟思雅想吃清清爽爽的凉拌笋子。
她轻撕下春笋尖头上的一小截笋衣,将笋衣的一角缠绕在勺子上,再一转、一撕、一拉……整根细长纤瘦的笋衣被尽数扒下,露出里头淡绿浅白的笋肉。再把笋肉撕碎扔进一旁的盆子里。
三四把春笋也摘出了小半盆的笋肉,足够佟思雅和靳野好好吃一顿的了。
佟思雅拿着笋肉去焖煮。
笋肉至少要焖煮上半小时,才能彻底去除里头的苦涩。
趁着焖笋的空当,佟思雅开始调起了凉拌酱。
辣椒粉、葱末、蒜末、姜末全都洒进小碗,倒酱油和盐末,再浇上热油——
滋啦一声响,整间厨房里都弥漫着浓郁的香气。
佟思雅又把落花生全剥了出来,差不多也有半碗盐水花生米。
她将花生米也倒进凉拌酱里,再浇上醋——先把花生米腌一腌。
等到笋肉煮够了时间,捞到大钵子里晾到半温,这才将连着花生米的凉拌汁全部浇在撕得细细碎碎的笋丝上,搅拌一下,大功告成!
这时,外出巡山的靳野也扛着满满的收获回来了。
靳野今天并没有找到猎物。
但他带回来一大筐的……淡青雪白相间的野生槐花!
佟思雅十分惊讶。
因为方岭村是南方地界,鲜少有洋槐村,再加上现在还是早春季节……就算是北方的槐花,也要到四五月才盛开,现在才二月中,哪来的槐花啊?
靳野却认为佟思雅这个城市青年没见过槐花,兴冲冲地为她解释道:“这花可以吃,呆会儿我做给你吃。”
然后一伸头,看到了大钵子里的红油凉拌笋,不由得皱眉问道:“你上山采笋子去了?”
佟思雅忍不住笑了。
她知道,放以前他也不会管那么宽……但最近她身子重,他才不放心她外出干活的。于是她赶在他唠叨之前说道:“没有!这是三春送来的。”
靳野这才点点头,飞快地用手拈了一块红油笋丝塞进嘴里,顿时眉舒眼笑,“真好吃!”
佟思雅嗔骂他道:“要先洗手呀!”
靳野笑嘻嘻地将扛着大背篓去后院,路过兔圈的时候顺手掏了几把扔进食槽里。
没一会儿,几只兔子就围了过来,围在食槽旁津津有味地吃起了槐花。
靳野先是拿了一个筛子出来,将背篓里一半儿的槐花倒出来,让自然晾干,剩下的一半儿,他准备拿来蒸一半、一半煎蛋。
蒸槐花最容易。
将挑出枝骨叶的槐花洗干净,滤干,洒上面粉裹住,然后直接上锅蒸,蒸熟了以后弄点儿蒜泥盐末拌匀就成了。
槐花煎蛋也不难。
将洗净的槐花焯水、晾凉、挤干水分,打入生鸡蛋,加盐末胡椒粉调匀,下油锅煎成蛋饼……
在一旁观看他做菜的佟思雅忍不住说道:“你以前吃过槐花?”
靳野点头,“爷爷临去世前,很长一段时间卧病不起。他也曾经教过我怎么做饭做家务,那时候正是槐花开花的季节,他手把手地教我怎么做……”
忆及长辈,靳野突然陷入沉默。
佟思雅没吭声,在一旁默默地陪着他。
初春的傍晚,夫妻俩坐在厨房里吃着全素、但极美味的晚饭。
香喷喷的槐花煎蛋饼,清淡但很有嚼劲儿的粉蒸槐花雪,还有颜色艳丽的红油笋丝……
哪怕这顿饭一点儿肉也没有,但夫妻俩还是吃得很开心。
毕竟捱过整一个冬天,肉倒是想吃就能吃的,可能吃的新鲜蔬菜只有土豆、白菜、萝卜这三样,根本没有多余的选择。
哪怕现在开了春,后山的野菜开始发芽,自家也种下了新一茬的蔬菜,可暂时也收获不了啊,能吃上新鲜的笋丝和槐花,这种感觉真好!
佟思雅先吃完,就守着靳野,说起了今天三春带来的相看的消息。
靳野对这个不感兴趣,倒是问她,“再过一个半月可就要到预产期了,我听七叔婆说,女人生头一胎特别辛苦。”
“要不,咱们这就下山去,我在镇上租个房子。”
“一直租住到你生孩子。”
“咱们去医院里生,孩子出生以后等满了月再回来……”靳野喋喋不休地说了起来。
佟思雅能体会到他的紧张与焦虑,全都出自对她安全与健康的考虑。
但她不同意他的提议。
“我就在家里生孩子,”佟思雅说道,“我不想下山去租房子。”
“住哪儿都不如住自己家里舒服、自在。”
“何况我的身体一直很好。”
“你倒不如这样……先打听一下能不能在预产期来临的时候,把镇医院的助产士请到家里来。”
“这样就能两全了,既有医生守着我、给我接生,我也能呆在家里……”
“要不然你想想,让我下山去生孩子,一来一回的,又过了三四个月!我不乐意,我就喜欢呆在自己家。”佟思雅说道。
靳野只得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