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程思宁忙成了一只停不下来的陀螺。
她首先是发工作函给广州地质研究所,拜托他们去给太平村、水井村做测绘。
青华大学和广州地质研究所分属不同的部门,也没有直接业务往来。
程思宁发函过去,如石沉大海,根本没有回信。
其实程思宁心里也清楚,倘若她按规矩来,就应该告知对方,她付费……
问题就是,她能动的经费不多。
能不花钱最好别花钱。
最后程思宁辗转托人找了青华大学地质研究院的一位老师,欠下对方和广州地质研究所各一个人情,才厚着脸皮让对方答应了。
大约两周后,广州地质研究所以传真的形式,将太平村、水井村的地类图发给了程思宁。
程思宁立刻召集学生们,拿出之前几份土壤样本的分析图,开专题会研究,要求他们提出并收集可行性建议。
拿到报告后,再反复与其他的团队沟通合作步骤与成本,比照经费的支出……
又过了两周,才总算是初步做成明确的计划。
很好,那就提交报告。
报告一提交,程思宁是三天两头往上级的办公室跑,天天蹲守着,要求上级帮忙沟通各协作部门,要求上级跟进批复工作……
直把上级给烦得不得了,达到了一看到程思宁、人转身就跑的那种地步。
两周后,程思宁终于打点好一切程序!
这样迅速的过程,科研一院的所有团队全都惊呆了。
邵湘跑来找程思宁,“姐,你是怎么搞定的?也教教我呗……我那项目,你是知道的,拖了大半年都没办下来啊。”
程思宁老实说道:“那我真说了哈!”
“你先答应我……我说了以后,你一定要按我说的来做!”
“要是我说了、你没做……那你就是小狗!”
邵湘瞪大了眼睛,赶紧跑到一旁去,“别别别!那你还是别说了!今天就当我没来过……我马上走!这就走!”
说着,邵湘转身就跑。
程思宁冲上去抱住她,“你别想跑!现在轮到你不想听了啊,那我还非说不可了!”
邵湘挣不脱,只好拼命地捂住耳朵,“我不听我不听!”
两人出国之前就是好友,出国后又在同一家大学留学交换,然后又一块儿回来……
这份情谊不可磨灭。
笑闹了一会儿,邵湘放开被捂住的耳朵,程思宁也松开了邵湘的腰,才把她这段时间以来是如何纠缠老孟(专门批复项目的上级)的,一五一十地告诉邵湘。
邵湘一听,眼睛睁得溜圆,压低了声音问道:“我的天……你这样缠着老孟,他老婆没意见?”
——孟老师五十多了,怕老婆怕得要死。孟师母呢,特别介意孟老师身边有没有异性……虽然孟老师都快退休了。
不过,经过程思宁的一番接触,觉察到孟老师和孟师母其实感情很好。
程思宁笑道:“你猜猜,我是怎么敢天天缠着孟老师的?”
邵湘呆了一呆,突然明白了,“你是不是……先去缠着孟师母了?”
程思宁含笑点头,“反正我家里孩子多,今天我带着小豹子去找孟师母,明天我带左左去,后天我带右右去……”
“孟师母被我烦得不行,让我直接去找孟老师。”
“孟老师也烦我,我就说是师母让我来找你的……”
“其实我这么一说,孟老师心里更加没底,恨不得赶紧搞完我的事,让我走得远远的,以后都不要去烦她!”
说到这儿,程思宁和邵湘相视一笑。
邵湘捂嘴笑道:“那我明天就让我家明毅也去找孟师母聊聊……让他快下班儿的时候去,然后我陪着孟老师回家……顺便把我家明毅领回家。”
程思宁大笑。
学生们见两位导师的感情这么好,很是羡慕。
程思宁和邵湘还有项目在合作。
当下,两人又说了一回项目的事,又闲聊了一会儿,各自回家。
又过了半个月,程思宁终于筹备好第一批物资,又指派谢伟和张家亮先一步赶到南海军事基地,负责押送第一批物资,同时还要指挥水井村、太平村先行建设科研基地。
她还交代谢伟和张家亮带着合同过去,一定要让两位村长签名,并且把合同用挂号信的方式寄回给她。
谢伟和张家亮赶了过去。
在这过程中,程璞和刘叔也在慢慢收拾行李。
当然了,干这活计的主力军是刘叔。
他不收拾还好,一收拾啊,直把程璞存了四五十年的东西全都翻了出来!
程璞一看到那些旧物,顿时思绪如潮。
他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箱子,递给程思宁,眼里泪光涌现,“这是你奶奶最宝贝的东西了。”
程思宁接过,打开了小木箱。
里头用绸子布精心包着一件旗袍,大约是为了防虫防蛀,还塞了个草药包在里头。
旗袍的颜色特别鲜亮,是大红接近枣红的颜色,通体绣着花卉,十分精致。布料也是厚实又垂坠的,过了那么多年,摸起来依旧柔软。
程璞吸了吸鼻子,说道:“这旗袍……是你奶奶的嫁衣,她就穿了一回。”
“在那个时候啊,这么鲜亮好看的衣裳,不适合平时穿,除了结婚的时候,也就是过年的时候穿了一回……”
“后来敬云说,留着给儿媳妇结婚的时候当嫁衣。”
“没曾想,后来你爸妈结婚的时候也不兴穿这样……那会儿他们都兴穿绿军装。这么鲜亮好看的衣裳拿出来,也是添麻烦的!当时我就没把这个拿出来。”
“后来有了你啊……你认祖归宗的时候都已经有孩子了,这东西我都忘了。”
“现在……留给你吧!”
程思宁抚摸着这件旗袍。
她还发现小木箱里放着几封泛了黄的信封,以及一把铜制的钥匙和一个非常迷你精致的银锁。
当然了,多年过去,银锁已经泛黑了。
程璞看到那几封信,老泪纵横,将之捂在心口处,呜呜地哭了起来。
刘叔站在一旁抹眼泪,告诉程思宁,“那几封信是你奶奶牺牲前不久写给你爷爷的,没来得及寄出去……”
“钥匙是当初从你爷爷老家的门锁上拔下来的,是你爷爷唯一一件对老家的念想了。他俩结婚的时候,你爷爷把这钥匙送给你奶奶,当作聘礼。”
“那个小银锁,是你爸爸出生后,童政委的夫人送的满月礼……”
程思宁心里也酸酸涩涩的。
祖孙俩默默垂泪……
最后倒是程璞慢慢平复了心情,含泪对程思宁说道:“没事儿……咱们,咱们应该高兴!”
“不管是你奶奶的牺牲,还是你爸爸的牺牲,他们全都是……想让这个国家变得更好。”
“不是他们的牺牲,我们这个国家就换不来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