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重庆好几年的张申意气风发的回来了,还是镇北报业特邀回来主持办报的。张申从重庆带回来几位有志青年,准备振兴镇北文坛。有几人进了中学任教,有几人进了报社办报。张申特意将文学社的故友召集起来聚了一下,准备重开文学社,大家伙都一致同意。男人说:“现在时局静寂沉闷,也没甚好干的,有个正经做上的就不错。何况这诸多志同道合的老朋友能经常在一起,高谈阔论发发牢骚,舒缓一下沉寂的心情也不错。”
张申天天跟大家伙儿普及时事要情,文坛动态,女人从社里出来,在跟男人回家的路上说:“别看如今世事纷乱,日子过得苦一些,他脑子倒更清醒一些,少了些浮躁跟幻想,多了份沉稳深邃。相较过往,文坛圈子里想得深远的有识之士不少。大家伙儿听了张申跟从重庆过来小后生们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大感镇北封闭保守。”男人也是深有同感:“咱俩入了社,也算身在家中坐,睁眼看世界吧。”两口子重回文学社也是开心不已,苦闷的心情也舒缓不少。事儿多了起来,脑子活络起来,人就显得有了些精气神,女人心里很欣慰:“虽说生意买卖做得大不如前,日子过得没过去那么讲究,甚至有些紧巴。但有事儿可做,有个奔头,人就充实起来,没了许多不切实际的胡思乱想。人哪,就需要把情绪多舒发舒发,发泄出去就舒服了。”
近两年远离尘世的生活,平复了男人的死寂心情。张申的回归就像一针强心剂,叫男人的心又有些躁动。张申来大海子小岛上小住了几日,与两位好友畅谈一番,劝说二人帮他重建文学社。静极思动,两口子满口应承下来。回到城里,女人看世道还在乱下去,生意买卖不景气,家用日渐紧张,两个娃娃也大了,就跟男人商量出去作个甚,补贴补贴家用,也顺便出去透透气。男人瞅了婆姨几眼放了话,女人说她准备在学堂谋个差事,男人想继续在报社上班:“不为赚多少钱,就是想多听些消息,多跟人拉拉话。人出不去,可心还在外面。”
新年开学的时候,巷子口的学堂多了一名女先生,唯一的女先生。女人去学堂应聘成为一名先生,男人也去报社应聘成为一名编辑。张申在镇北的影响力还是很大的,二人在当地名气也不小,名声亦佳。学堂、报社管事的惊喜万分:“社长都发了话打了招呼,那还有啥说的。”夫妇二人渐渐成了镇北文化圈子里的人。重回文学社,两人跟一众老友参与了不少当地组织的文艺复兴活动,跟当地名流诸多接触、恳谈、交际、应酬。有邀请的笔会、诗会、茶会、酒会,伉俪二人也是欣然前往,出双入对,妥贴周旋在各方当地文化人之间,不远不近,自得其乐。两人在上海、天津、西安这些新文化运动中心呆过不短时间,自是眼界开阔,视野宽展,张申的小灶开得也相当不错。两口子参加聚会,时发妙语警句,切中时弊,句句在理,一时间邀者如云,名噪一时。时间是个好东西,什么样的伤痕心结都能熨平,平静安稳的日子过得很快,这也是两个人过得最舒心惬意的一段时光。
男人当上了掌柜的,生意比较清淡,天津去了几趟,也没做成多少生意,最后下决心彻底把铺子转出去关掉了。
女人跟小七从香港回来没多久,五哥打发小子过来说:“哥哥们叫你们两口子明儿个中午前赶到乔家庄,有要事相商。”两口子一头雾水,不晓得五哥这唱的是哪一出。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叫二蛋赶着马车,三人快马加鞭就起身往庄子赶。到了庄子,三人刚吃过中午饭,五哥就打发小子把两口子叫到了祠堂后院的屋子。这个大屋子是乔家议事的地方,四面开窗,屋子里转圈儿摆着椅子茶几,墙上挂着些字画。两口子进去一看,女人吃了一惊:“屋子里坐得满满当当的,哥哥们都到齐了。”小七赶紧起身招呼两人坐好。五哥开口说:“这次把大家伙儿叫来就一件事,分家产。爹娘走的时候留下来的家产不多也不少,转腾了这些年也赚了些,小七,把账本给哥哥们念一念。”小七说:“细项不说了,我只说大项,公账上有大洋一万五千两百四十一块,城里的铺子两处,乔家庄有二千三百一十六亩地,其他庄子有八百六十四亩地,其它财物折合大洋两万八千六百二十五块。大家有疑问下来看账本的细项。”五哥说:“我们乔家如今有丁口一百八十六人,咱这一辈七人,儿子辈三十八人,孙子辈一百一十五人,重孙子辈二十六人。我提议按人头把这些公产都分了,咱这一辈一人算十份,儿子辈一人算五份,孙子辈一人算两份,重孙子辈一人算一份,哥哥们有意见没,没有,好,那我往下说。城里的铺子两间,我提议分给三哥家一间,六哥家一间,哥哥们有意见没,没有,好,那我接着往下说。往后咱庄子里的事儿由管事来决定,我提议推九位管事,一门出一人,加上兰子跟林子,管事共推一位主事总揽,哥哥们有意见没,没有,好,那吃过晚饭,叫各门的管事到这儿议事。”
哥哥们陆续回家叫娃娃们议事,小七招呼两口子去庄子里到处转转,边走边拉拉话。小七说:“五哥事前跟哥哥们都商量好了,刚才就是公布一下商议的结果,再就是告知你俩一声,叫你俩有个正式的名分。这次回来,我跟哥哥们学说了一路上瞅见的大事小情,五哥就说咱也得顺应情势了,一个是再派些人手去信子那儿,一个是把公产分了,叫哥哥们也把家产分了,都分到丁口名下,省得麻烦。再一个是哥哥们年龄大了,操不了庄子的心,叫后生们来管事更妥贴些。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大哥们都准备叫小子干,只有我跟五哥,六哥,哥哥们不让退出,加上你俩,过渡几年再说。五哥的意思,二三年以后咱就卸任。”
在庄子里到处转了转,看了看,吃过晚饭,三人就到了议事的地方。小子们跟五哥都坐好了,三人进去坐好,小子们行过礼,五哥说:“咱先推举个主事出来。”小子们齐声说:“还是五叔来主事。”五哥说:“小六,小七,兰子,林子,你们说说。”六哥说:“不要推来推去的了,就你了。”五哥瞅见几人都在点头,笑了笑说:“行吧,我就继续当这个主事的。先说几件事儿,这次分公产,小七总揽,小子们帮忙,兰子跟林子看着提提意见,我就撒手不管了。明儿个分清楚,一月内交接,办好文书。去信子那儿的事儿,小六把去的人手跟带的财物料理好,提前跟兰子,林子商量好。再有个事儿小六来办,就是后生们操练的事儿,小六总揽,另找几个小子们相烘。还有个事儿,就是学堂的事儿,还是林子总揽,兰子帮忙。往后有甚难肠、难缠的事儿再来找我,鸡毛蒜皮的事儿都找小七去,不要来烦我。大家伙儿还有甚要说的,没有,好,各回各家,各忙各的去吧。林子,你跟兰子到我那儿坐坐。”
五哥把两口子招呼到炕上坐好,给一人沏了杯茶说:“这事儿我盘算很久了,你俩回去也把地分了,把财散出去。”男人说:“五哥,还是你干脆利索,说干就干,我也盘算过,挺好的,回去就弄。”女人说:“爹娘走了,我跟林子商量,下次准备叫二蛋带队去,咱家也出点儿硬邦人,路上好照应。”
三人又扯了些闲话,就各自回屋睡了。接下来的几天,两口子把学堂的事儿理顺,又帮忙把地分了,就叫上二蛋回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