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到了,一切都会一天一天好起来。女子在头年夏天也怀上了娃娃,后生操持上了家务:“笨手笨脚的甚也不会,细心还是挺细心的。打怀上,马是骑不成了,乖乖在家里呆着吧。”女子现在肚子里没多少食儿可以供她尽情消耗,娃娃也要当心,也不敢疯跑,只好在医务室坐诊,偶尔去海子散散心。后生叫婆姨坐在马背上,牵着马走。海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澈,水鸟还是一如既往的自由自在。后生跟婆姨互相滋润着彼此,心情一天比一天好:“不可能总想那些糟心的人跟事,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
好事成双,没两月,女子挺着大肚子跟场长请假回娘家待产。乔兰说:“有娃娃的人了,都是大人了,往后可不能由着自个儿的性子做事儿了。”计算着日子,男人跟回家侍候婆姨:“大胖小子顺产生了下来,称了称,十斤,人称十斤娃。娃娃哭声洪亮,声传十里,幸好没象他小舅是个夜哭郎,不然会扰得街坊邻居怨声载道,幸好、幸好。婆姨叫我给小子起了个名,叫王凌。小舅薛沐生每天都要被爸妈抱过来,看看外甥,逗逗小婴儿。小外甥也瞪着一对小灯笼一样的大眼睛,躺在炕上仰头看着他小舅,好玩得很。”
女人的心随着娃娃的出生宁静了下来,不再想那些想破头也想不通、想不透的事儿,一心一意看着娃娃,浑身散发着母性的光芒。母亲变着花样给女子、女婿做好吃的,也停下了挑毛衣的生活。正好家人齐全,经过家庭会议开会决定,往后母亲不再当编织女工,改行当私家保姆,专职带两个小娃娃。强子叔说干就干,把那套家活事儿都送了人,彻底断了母亲的念想。母亲闲下来后,心情也好了不少:“人逢喜事精神爽,钱是赚不完的。儿女都大了,月月跟虎子每月给家里贴补,日子还过得去。”
有了娃娃,强子老汉跟强子后生都忙活起来,翁婿二人一天商量着做些甚好吃的,给大人娃娃改善改善生活。两个大小女人只顾着娃娃,没空搭理这两个明显不正常整天神经兮兮的男人。
母女俩常抱着娃娃,凑在一搭拉话。当娘的说:“这两娃娃长得都挺栓整,长大了肯定都是俊俏后生。凌子这娃娃跟你爹长得可象了,你老不信我说的话,说妈就是个老迷信。我跟你说,你还别不信,真真的。这娃娃咋瞅咋象你爹还魂转世了。你晓得为甚我二话没说,就同意了你俩的亲事。小强是你在大海子遇见,从大海子走出来的。肯定是你爹叫去的,你爹都同意了,我能说不吗。你看,我敢肯定你爹附身在小强身上,叫他跟你好上,转世重生成凌子了。不信你往后看,凌子长大了,你个傻女子就信娘说的话了。”女人说:“妈,你如今咋迷信成这样。我看过你写的那些神神鬼鬼的传奇故事,我可写不出来。说到这儿,我倒想着,甚时候,咱相跟上去草原上转转,到古大哥那儿串串。”当娘的说:“你古大哥年年来,还用你去。你香玉婆婆也活得好好的,只是七老八十的人了,行动不方便,赶明儿还就是应该去串串,看看她老人家。如今几家子,就这么一个老人了。小年那会儿,我俩可是亲如姐妹的忘年交。等两娃娃大些吧,今年去不成了,明年吧。”
母女俩整整做了好几个月月子,女人才跟男人抱着娃娃回了金鸡滩:“反正如今一片萧条,也没甚好做上的。”男人跟婆姨悄悄说:“好象好些地方都饿死了人,不要出去跟人乱说。”女人吃了一惊:“真的。”男人叹了口气,一脸阴郁地说:“无风不起浪,十有八九是真的。这几年从城里返乡的人可多了,天灾人祸,民生凋敝,都赶上了。”
女人跟男人说:“你好好管住你这张嘴,管住你这只手,不要乱说胡写。如今有了凌子,你可不能有个闪失。一大家子人都指靠你跟强子叔呢。虎子哥跟小义都指靠不上,也指靠不住,信子就更没指望了。”
男人一脸郑重地说:“一定的,如今我可是有婆姨娃娃的人了。咱这些年也是如履薄冰过来的,我晓得轻重缓急。咱还年轻,不着急这一时三刻,不计较这一时长短。”女人松了一口气说:“这就对了,咱有的是时间。把活着的先顾好,照应好几家子的老人比甚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