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是包容。中国文化是一种包容性极强的文化,这种包容渗透在衣食住行的每一个方面。本来中餐跟西餐,中式跟西式,中药跟西药,中医跟西医,完全就是两种格格不入的东西,但中国人可以愉快地毫无障碍地接受西方的饮食、衣物、药品、医疗,没有一丝违和感。前一段,听了一个故事,感觉挺有意思,说同种同源的越南人现在还在坚信南医,也就是中医,得了病,不是上医院,而是上医馆,也许是什么限制了他们的想象,也许是什么让他们还在坚持,说不上对错。
第三个是实用。中国文化是一种实用文化。在中国,神不是用来膜拜的,而是用来交易的,中国人连跟神的生意都敢做,你说还有什么不敢做的生意。中国商人一旦通行天下,就天下无敌,没有犹太人什么事儿了。中国人的实用文化体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就不一一列举了。
这段时间,国内有一种声音,说现在国人崇洋媚外了,这不好,那不好,难道闭关锁国就好吗。中国文化有了我刚讲的那三个根深蒂固的特质,中国人从根子上就不可能真正打心眼里崇洋媚外,那只是一种表象。骨子里,根子上,中国人就是一群非常有文化自信的人,不可能真正接受外来入侵的文化,反而什么文化到了中国都需要本土化。本土化成功,融入,本土化不成功,消亡,就这么简单。中国人从古到今,从上到下,从小到大,根本就不可能崇洋媚外。崇洋媚外本身就是一个伪命题。”信子说:“我也听说了崇洋媚外的事情,港人在大陆投资,国内高层很支持,可实际落地也是困难重重。这次去上海,姐夫多搭搭桥。”两人拉了一路,彼此亲近了不少。
男人到了上海,听信子的话,陪着他在黄浦江两岸繁华热闹的地方逛了一圈,先熟悉熟悉上海的人文环境,专程去四行仓库、租界、外滩、石库门看了看,重温一下旧上海的生活,缅怀一下已逝的先人。他把小舅子领回家,跟爸妈互相认识了一下。一家子都是文化人、生意人,话题很多,爸妈跟小舅子拉了许多老上海的陈年旧事,新上海的新鲜事物,拉着拉着,就开始详细讲解如今上海商业投资环境。两人回家以后就重操旧业,干回老本行,开始经商跑买卖,虽说时间不长,可架不住朋友多、人脉广,无锡老乡不晓得有多少在上海讨生活。
听说信子要在上海设立办事处,两位老人不辞劳苦,亲自陪同信子去找地方、找人手,顾、王两家亲戚朋友多得很,筛选几个能干懂行能领路的还不容易。一家人吃遍了上海本地小吃大餐,逛遍了上海的大街小巷,在自家公司附近暂时租了个地方,就开始面试招人。男人负责印发招聘广告,散发招聘传单,联系人上门面试。两位老人负责推荐人选,介绍情况。信子从香港叫来两个后生过来帮忙,其中一个就是大小子刘震。刘震正在上大学,正好放假,信子准备叫他先到上海帮几天忙,再跟姑父回镇北看望爷爷奶奶,到时候,他妈领着两个弟弟妹妹也会过来。没想到一打电话,婆姨说他一个人先跑到镇北去了,信子很是无语:“不就是没叫他跟自己先回镇北吗,还自个儿偷摸去了,行吧,行吧。”他给强子叔挂了一电话,说了自个儿的想法,叫刘震直接来上海接手些事务。半个多月以后,刘震磨磨蹭蹭来了,男人瞅着他文质彬彬、衣着时尚、性情爽朗、港腔十足,哪有一星半点儿镇北人的影子。他听信子说,娃娃大学学的是会计,小的时候跟着父母去过不少地方,瞅着确实见多识广,谈吐不凡。男人瞅着这小子招之即来,来之能干,把资料整理得井井有条,没几天啥事儿就能说上几句自个儿的想法,感觉是个挺不错的后生。
忙忙碌碌半个多月,地方简单修缮好了,办公家俱摆放到位,人也招齐了,办事处象模象样开张了。办事处由榆生的小女儿刘星具体打理,刘星嫁给海生后,心愿达成,不再整天瞎混胡逛,开始踏踏实实在公司上班干生活。信子说:“星儿,这摊子就交给你了,有啥事儿就去姐夫家找叔叔阿姨请教,没事儿多去家里坐坐。你的工作主要有三件,一是收集上海工商业的发展动向,包括中央跟市政府的政策导向消息。二是收集有哪些有意向合作的公司、工厂、企业,重点是纺织。三是寻找投资机会,参股并购企业,购买房产,在本地扎下根。初步就这些想法,有啥想法随时沟通。我先回趟镇北告个别,就准备回香港了。”
信子联程坐飞机回到镇北,深感交通不便利:“小飞机噪音太大坐着不咋舒服,长途汽车太慢,路也不好走。”他跟母亲聚了两天,就领着婆姨娃娃回了香港:“如今成天不得闲,最近谈了几桩生意买卖,还要跟婆姨去世界各地到处跑生意,忙活着呢。”
男人送走信子一家子,就继续上他的班,时不时跟着榆生这些老辈人跑跑腿,参与金鸡滩农业区、旅游区开发。农垦局的领导也想出点儿政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来去自如。男人整天忙着写项目策划书,跑批文、拉关系,也是忙活得紧。生活充实,精神就充实,男人感觉自个儿精力充沛,一天有使不完的劲。不死不活、懒懒散散过了二三十年,他可不想再昏昏噩噩下去了。
万事开头难,星海医院开业以后,女人整天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一年多下来,才顺溜了些,没那么忙活了。女人计划去巡回医疗,送医下乡,顺道看看老乡,她准备先去金鸡滩周边,再去乔家庄周边,南北两边跑一跑,大概两个月时间差不多了。她在金鸡滩义诊,就吃住在男人那儿。两口子也难得聚一聚,这下两头都兼顾了。她走到山底下的时候,半个月已经过去了。当晚,她没回男人那儿,准备在这儿住一晚上,第二天把周围的村子转完再回男人那儿住。她安排村里把随行人员安顿好,自个儿晚上借住在崔大春家。吃过饭,她跟大春一家子正在炕上嗑瓜子拉话,有个后生推门进来说:“姨,听说月大夫来了。”大春说:“山子,这就是月大夫。”后生瞅了一眼女人,恭恭敬敬在脚地上站着鞠了一躬:“月大夫,还记我妈跟我吗,我妈叫王翠萍,我叫高山。”女人想起来了:“噢,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一说话就脸红结结巴巴的小子,长成大人了,上炕上坐,你妈呢。”高山低着头说:“我妈叫我过来的,想叫月大夫明早上去我家吃饭。”女人说:“盛情难却吗,能行,明儿早上一定去看看你娘,来,上炕拉拉话儿,别紧张。”高山坐在炕沿上没上炕,女人抓了把瓜子塞他手里说:“如今多大了,成家了吗。”高山讪讪地说:“二十八了,还没成亲。”女人笑着问:“不小了,长得挺栓整的,看着人品也挺不错,眼头这么高,咋还没问下婆姨呢。”高山支支吾吾说:“人家嫌我家穷,出不起彩礼,没人愿意进门。”女人疑惑地说:“不是不要彩礼,还要置办嫁妆吗。”小春说:“姐,那是城里头跟咱金鸡滩的规矩,山里头要彩礼,也陪嫁不了个甚。”一家子人又拉了会儿话,高山先走了,小春也侍应女人洗涝好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