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凌入脑入心听进去了,放开手脚去参加各式二样杂七杂八的活动,干各种从前没干过的事儿。编剧玩票排戏,演讲朗诵辩论,跳舞唱歌恋爱,他一样也没拉,一一尝试品味。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生活费家里给得足,啥好吃吃啥,啥好玩玩啥,啥时尚穿啥,啥流行干啥。
大二的时候老师想叫他当干部,王凌跟老师说,我自个儿都管不好自个儿,领导不了别人,只想好好念书。老师没强求,找别人当了干部。他跟闫老师偶尔提起这件事儿,闫老师说,你咋想的。王凌说,我不想跟不喜欢的人有太多瓜葛,也不喜欢跟不喜欢的人打交道。我就想自由自在地生活,随性而为,凡事不强求,不盲从。闫老师语重心长地说,开心舒意就好,随心随意就好,想好了,决定了,就不要后悔,干了就要坚持。王凌两眼放光,坚定地说,我懂。
不晓得为什么,那个上海后生李新毅最近一回宿舍就阴阳怪气的,看谁都不顺眼,见谁就怼谁,侬个小赤佬呆头呆脑,让开点。侬个乡下人,臭死得了。阿拉上海人,啥子没见过,土鳖虫。王凌在他没在宿舍的时候,悄悄调侃地问大家伙儿,上海人抽得什么疯,袁平悄悄说,听说失恋了,他要追系花,比咱低一级,叫方琴,长得那个美呀,条那个正啊,啧啧。王凌调侃地说,你咋流口水了,快擦擦。袁平一摸下巴,哪有什么口水,气得他把王凌摁倒在床上就是一顿胡揉乱摇,好心好意跟你说个小道消息,开心一下,你还笑话我,我要跟你拼命。王凌一阵乱笑,不敢了,不敢了,笑死我了,饶了小的吧。大家伙儿都哈哈大笑,袁平叫大家伙儿笑得不好意思,余怒未消,坐在对面自个儿床上生闷气,王凌过去搂着他说,咋这么小气,我就是逗大家伙儿开心一下,我发誓,再也不敢了。
大家伙儿凑到跟前七嘴八舌地劝说乖哄,叫他详细跟大家伙儿说说,袁平得意地说,我有个老乡跟方琴一个宿舍,关系可好了,不晓得为什么,有次老乡聚会完,在路上她有意无意地说了这事儿,人家原话这样说,你们宿舍是不是有个阿拉叫李新毅,最近天天在教室外面等方琴,每次方琴回到宿舍,一会儿吃巧克力,一会儿吃大白兔,没几天,早上就抹上了香喷喷的百雀羚雪花膏,臭德行,气死人了。我想可能人家另有新欢,不搭理他了。活该,偷鸡不着反失一把米。也没见他给咱一块大白兔,一颗巧克力。
王凌郑重地说,大家伙儿想吃,改天我买点儿,大家尝尝。王海兵一脸陶醉地说,酒心巧克力,想想都甜。凌子,你说话算话,不能反悔哦。王凌说,小事儿一桩,多的没有,一人一颗还是办得到的。没几天,大家伙儿的愿望就实现了,一人一块大白兔,一人一颗酒心巧克力,一个不少,一个也不多。其实,王凌长这么大,拢共也没吃过几次酒心巧克力,大白兔倒不新鲜,年年吃。这些都是他星期天去做客,找干爷爷闫老要的,没花钱。
走在昏黄路灯下林荫道上,怀远也不晓得倒究自己个儿在想些什么,本以为有助学,省吃俭用的,出来时家里七凑八凑的那些钱应该够用了,来了之后,才明白这都哪跟哪儿啊,眼瞅着人家一个个添衣制装买书,自个儿只能默默地看着他们成天一付兴高采烈的样子暗自叹气。这可咋办呀,难道一直靠凌子的接济吗。他成天一付哪钱不当钱由性花不缺钱的样子是真的吗,他家也在农村,有那么有钱吗。他不会是怕我拒绝装出来的吧。我不能靠着他,得想个办法解决钱的问题。去给人当家教,去工地上搬砖,去小店里洗盘子,对,不出去找活儿干,哪来的活干。明天正好是星期天,早早起来就去找。勤工俭学,老一辈的人不都这样干吗,我咋就不行吗,面子,面子值几个钱,厚着脸皮,不要了。他不停地给自个儿打气,准备明天的大行动。
第二天一大早,他悄没声息地起床,拿了昨晚上用毛笔在纸箱子上剪下来的硬纸板上写好的家教两字出了门。他举着纸牌子在菜市场,天桥,车站等人流密集的地方转悠,有不少人上来打问,他一一做答,可没有一个谈成的,中午时分,他肚子饿得咕咕叫,正准备去找个小饭馆吃完面,一个有三十多岁的高大男人走过来说,你会辅导小孩子学习,想要多钱一晚上。怀怀嚅嗫着说,你看着给。男人笑了,你哪个学校的。怀远往两边瞅了瞅,从口袋里掏出校徽示意了一下又放回口袋,低着头悄声说,京大。男人笑着说,呵呵,高材生啊。这时,怀远的肚子咕噜咕噜叫唤,男人听见咯咯直笑,笑得怀远脸红脖子粗,低着个头准备跑路。男人一个箭步上来拉住他说,走,跟我先去吃个饭,我也饿了。怀远心中忐忑,这是遇上坏人还是好人了,管他呢,吃了再说。
他跟在男人屁股后面,进了一家小饭馆,男人掏出钱跟粮票买了两碗打卤面,来,吃饭,边吃边聊。我有个十来岁的男娃娃,上小学三年级,我一不在家,他就只顾着玩耍,不好好做作业。我晚上经常加班,你能晚上陪陪他,辅导他做作业吗,钱不多,一个月十块钱咋样。怀远吃着面条,想了又想,半会儿才说,能行,我试试,但我只能六点到七点去,九点到十点走,十一点以前要回到学校,学校也不让在外面过夜。男人说,我家就在京大附近,走路半小时就到了,骑自行车的话,十来分钟就到了。怀远说,那今天的课要上吗。男人说,吃完了,就跟我去家里看看,认个门。
怀远跟着男人回了家,两人边走边聊,不一会儿就进了一个院子,上了简子楼,穿过昏暗狭长的走廊,进到一个屋子。一个小男孩扑进男人怀里说,爸,你怎么才回来,我一个人在家好无聊啊。男人把怀远让进屋,关好房门说,小齐,来,给你介绍一个大哥哥,他叫赵怀远,爸爸不在的时候,让大哥哥陪你玩好吗。小男娃高兴地说,好啊,好啊,怀远哥,我叫李思齐,你能天天过来陪我玩吗。怀远蹲在地上,摸了摸男娃娃的头说,能啊,不过你要听哥哥的话,好好做作业,完成不了作业,大哥哥可不会陪你玩。小齐懂事的点点头,男人说,我叫李耀,小齐就交给你了,每天晚上七点到九点来我家辅导作业,星期天有空就过来,我有事儿会跟你打招呼,这是十块钱,你先拿着用。怀远没推辞,接过那张大团结放好。
打那儿起,怀远只要没要紧事儿,每天晚上就会去小齐家陪他做作业,给他讲故事,梳理学过的知识点。王凌问他每天晚上都去哪儿了,他一开始没好意思说,支支吾吾的胡说八道,时间长了,被逼急了,就告诉了他实情。王凌感觉挺有意思的,没事儿的时候,偶尔也会陪他去跟小齐玩,慢慢跟李耀也熟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