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聂宗主破例允我入族学受教,我顽劣不宁,懈怠课业,到处闯祸。”
“有次跟聂八子打起来,他气急之下曾对我怒声斥骂。”
“他说,陶邀邀,你如今能安稳坐在这族学里,却不思进取,不愿受教化的这些,将来有一日,总有人会将其换作一场教训,需让你付出千百倍的代价才能铭刻于心!”
陶邀低敛的视线微微氤氲,凌红唇角弧度弯了弯。
“所以我到了盛京城,才知最重规矩的聂氏,待我究竟有多宽厚。”
“盛京城那物欲横流的繁华地,那儿的人重权重欲,每个人做每件事,都是为了争名夺利。”
“权势在他们眼里,比任何东西都重要。”
“最怕的不是迂腐不堪,而是披着循规蹈矩的皮囊,满口仁义道德的虚伪,却为了谋权图利,做着徇私枉法草菅人命的阴私勾当。”
尹延君眉目疏懒,淡淡牵了牵唇,语气不辩喜怒。
“看来在孟砚身边,你倒是学到了许多。”
陶邀眸光轻跳,轻声漫语解释道。
“宗主不知,陶邀当年年幼无知,受孟砚蛊惑,被他利用。”
“他为保手中兵权,为抵抗金氏皇帝的赐婚,不愿尚公主,才哄骗我为外室,作为推脱赐婚的靶子。”
“什么深情相待,都是逢场作戏,让外人看的罢了。”
“后来他被皇帝压制的没了法子,就预谋谋反,故而变了主意,又去哄骗那朝曦公主,蒙骗金氏皇帝,为取获朝曦公主的信任,还将我弃如敝履,任由我被朝曦公主欺辱迫害。”
“若非宗主救我,我怕是...”
伏在怀里的身子轻颤着,似是受了惊吓,后怕极了。
尹延君眉目渐渐柔和。
他轻拍安抚,温声安慰。
“好了,成长路上必经的一场磨砺罢了,竟将你吓成只惊弓之鸟。”
“爷还是喜欢,你那年神采飞扬的模样,活像只骄傲的小凤凰。”
“看看你现在,倒像是被人囚在笼中豢呆的了家雀。”
说着,抬手以指腹轻拭陶邀眼梢。
然而,却并未触摸到任何湿意。
一时牵唇失笑,捏住她小下巴,迫使陶邀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凝视她那双乌澈如琉璃的桃花妙眸,看着里头碎星似的微光,尹延君渐渐心悸。
人各有所爱。
这件事,大约连自己都无法左右。
在清丽郡这灵素之地长大,他自幼见惯了故作清尘的清汤寡水。
所以那年雍容焱焱的傲娇小姑娘,才会叫他记忆尤深。
让他明白,他偏爱如艳阳下富贵花般灼目的那类美人。
这些年来,他寻觅整个清丽。
没有一人,能及得上记忆里那只小凤凰。
尹延君心头悸动循生,指腹轻捻小姑娘娇嫩的下颌肌肤,喃喃笑叹。
“凤凰,乃百鸟之皇,才是真正世间罕有的珍稀品类。”
“即便是被凡夫俗子捕获,尊贵如鸟皇,也不会被驯化。”
“它会涅盘重生,再次振翅鸣唳,遨游九天。”
“小东西,你懂不懂?”
陶邀眼波潋滟,心念翻飞。
先前膳桌上,尹延君将那只金氏皇帝赐予他的雪羽八哥贬的一文不值。
还说她,才是他替自己讨来的报酬。
如今又将她比作‘凤凰’。
这男人,当真就那么喜爱她?
陶邀卷曲睫羽低敛,掩住眸底丝丝暗晦。
他为何喜爱她,不重要。
可只眼下独具他的喜爱,有什么用呢?
人心都是变幻不定的。
从孟砚的那段过往中,她早就清醒过来了。
在孟砚身上,她学会唯一的真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