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邀轻翻白眼,“这可是清丽啊,好歹我也不是第一次随你进山了,哪能一点窍都不开?春迎和满秋那两个丫头都说了,在清丽,便是个几岁稚童,都能辨认的出大部分的药材。”
尹延君背着她跃上一块石坪,继续踩着崎岖不平的石坡往上走,笑语轻快的与她闲聊着。
“那倒是,能辨识草药,懂些医理,终究是没有坏处,你若是感兴趣,明日起我可以教你习医,收你做关门弟子,如何?”
陶邀立时心生抵触,“那还是算了!”
“我,我资质愚钝,最怕读书识字了。”
“医书,我更是看不懂的,宗主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还是莫要在我身上耽误心思了,有这功夫,您倒不如再寻几个资质上佳的做关门弟子。”
尹延君脚步稳健,闻言不由低声失笑。
“想做本宗主的关门弟子,传授尹氏医宗的内门衣钵,可并非只凭资质上佳,便够格的,你这丫头,竟这么不知把握机会。”
陶邀伏在他背上,听这尤其自负的语气,也不禁笑出声。
“听起来,尹大宗主的门栏好生难攀呢,怎么,宗主收徒,条件十分苛刻的么?”
“试问哪家大宗宗主收徒,条件舒易的?”
“那都有些什么条件?”
“尹氏医宗,除我内门三代血亲外,旁支分支尚存许多,宗内门下,还分有诸多远亲小宗族,他们族中若有子弟要习医,也得如外人一样,先拜到东外院师父面前,通过考核,才能阅览外院藏书阁的医书。”
“每年惊蛰,内宗医师,会对外院的学徒举行一场考较,成绩好的,有幸被选入内宗书斋,才算得到自由出入清丽府的资格,止步于内府书斋。”
“到这一步,那之后是否能悬壶济世,名扬四海,就全凭各自的资质了。”
“但是这些人,都与我的关门弟子无缘。”
“要传授我的衣钵,这些都是其次,唯有一点不可破例。”
陶邀伏在他耳边,歪头追问,“什么?”
尹延君哂笑侧首,唇瓣在她鼻头暧昧擦过,笑语温润低磁。
“首先要是我的嫡长子,其次还要天资聪颖资质上佳,若不然,便得是嫡次子...”
他温热的呼吸尽数扑在陶邀面上,惹得她面腮不禁微微发热,眼帘颤了颤,连忙转开脸不再看他。
然而她手里举着的火把光线,却将她这躲闪羞赧的反应,尽数印入男人眼中。
尹延君顺势将脸转向前,眉目间的笑意却始终未曾落下。
他在崖边驻足,低身将背上的姑娘放下来,接过她手里火把,自顾向前走了两步,视线一边打量着崖底,随意而疏懒地话语迎风飘进陶邀耳中。
“祖传秘卷太多,我至今未能尽数参透,再过两年便至三十,娶妻生子于我和尹氏大宗来说,已是迫在眉睫。”
“即便孩子三岁识字,五岁便要习医,我若能用二十年,为尹氏大宗培养出一个合格的宗子,也算是尽到了作为家主,最该尽的责任。”
“到那时,我已年近六旬...”
陶邀静静注视他清挺颀长的背影。
山崖上夜风回旋,他玄色锦袍的衣摆被撩拨的猎猎翻飞,犹如夜幕间振翅欲跃的穹鹰。
话说的疏淡轻巧,其中饱含的责任与分量,却重若千金。
到这一刻,陶邀突然便开始可怜这些出身名门的世族子弟。
受宗法制的约束,他们血统越尊贵,从降生那一刻起,所背负的责任与负担,便越重。
仿佛从他生下来,便已经被扶持在一个死板的框架中,也被规划好了一生的路,要如何走。
陶邀垂下眼帘,视线落在自己平坦的小腹间,若有所思。
他无疑是在告诉她。
他期待着她带给他喜讯,并已经对他们的孩子,给予厚望。
正自心神不定,便听身前那人温声唤她。
“邀邀,过来。”
陶邀抬眼,依言上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