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聂宗子有事不能前来,这也没有外人在,我想着也不必有那么多拘束,母亲说呢?”
尹老夫人吊起的眼尾眸光冽冽睨着他,“你觉得这屋里除了你,谁不觉得拘束?”
不等尹延君答话,她眼神轻侧,又落在陶邀面上,声腔比方才还要凉薄。
“我倒是应该如何称呼你身边这位,是称呼她陶姑娘,还是称呼她陶娘子?”
尹延君眉心微不可见地蹙了一下,正欲开口,便觉一只柔软小手,在桌下搭上他膝头,轻轻握了握。
他到喉间的话顿住,侧脸看向身边的小姑娘。
陶邀浓密的眼睫如振翅蝶翼般颤了颤,而后缓缓掀开,黑白分明的桃花眸如清泉映月般澈净,盈盈脉脉望着尹老夫人,掺着几分敬畏与一掠而过的难堪,唇畔浅浅的笑意也难掩苦涩。
她徐声柔婉的启唇,“全凭老夫人做主。”
尹老夫人对她这份低姿态,表示不屑一顾。
她冷笑一声,眸色寒凉地凝视陶邀绝丽艳媚的眉目,“全凭我做主,这么说是认了自己作为人外宅娘子这身份?”
陶邀浅笑弯唇,“称谓于我来说,不过就是区分与人不同的标记,与身份无关,在于唤出称谓的人。敬人尊乎,不敬随意哉,老夫人是长辈,不论如何唤我,只要区分出我与旁人是不同的,我都应。”
“倒是巧言善辩。”
尹老夫人眸中冷笑渐渐沉淀,撇开视线没再看她,犀利的言辞毫不收敛。
“自古以来无媒无聘投顾私情的女人,一旦走了这一步,可就再没回头路了,你既在江南郡长大,自幼出入江南府,最该懂礼教规训的,竟还屡次做出这般自甘作践的事,将自己父母亲的颜面置于何地?”
尹延君眉心压低,那点朱砂痣妖红冶冶,眼底尽是不悦。
“母亲,此事我已同你解释过,你为何还执迷于自己所听的谣言误会人,还口不择言中伤她,你...”
“这是清丽!!”
尹老夫人厉呵一声打断他,眼神凌厉如刀,“我活到这个岁数,还瞧不清一个女子有没有承过幸?!婚前失贞,这不是无媒无聘投顾私情自甘下贱,又是什么!”
堂屋内被她这一炸吼过,只余一片气氛诡异的寂静。
在座所有人都未料到,她会当着这么些外男的面,揭露一个年轻姑娘家的隐私。
尹二先生温淡的面阔僵了僵。
尹延昳也是瞪着眼,瞳珠晃闪,抿紧唇憋红了脸。
相比之下,陶邀本人倒是在一瞬间的羞恼后,很快便镇定下来。
她垂下浓密卷翘的眼睫,搭在尹延君膝头的手缓缓收回,冰凉的指尖却在下一瞬,便被男人温热的手牢牢裹住。
尹延君面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变化着,褐瞳蕴着层层灰雾与尹老夫人定定对视,面上神情冰冷骇人,说出口的话都结了层冰霜般。
“一切皆因我情难自禁,才违背了礼制规训,而今我许以邀邀明媒正娶都不能弥补曾犯下的亏欠,母亲却还要在这个时候,毫不顾忌母子情分,来撕儿子脸面?”
“事情捅出去,对母亲究竟有何益处?!”
他将错尽数都揽到自己身上,完全不顾忌清丽府百年声誉,和尹氏大宗的颜面。
这简直是拿把刀子,狠狠戳进了尹老夫人的眼珠子里。
她怒火瞬间不可抑制,一双凌厉眼眸瞠大,怒声高亢:
“逆子!!一个巴掌拍不响,男欢女爱这等,岂是你...”
尹二先生额际青筋跳了跳,简直难以忍受这对母子再说出更不堪入耳的话。
他骤然扬声,怒喝压住尹老夫人的声音:
“长嫂!!慎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