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二先生素来清风霁月,性情淡泊,少有这般失态发怒的时候。
他这一声厉喝,彻底将尹老夫人的训斥声截断,仿佛死死堵住了她的嘴。
不止尹老夫人被震慑住,一旁坐如针毡的尹延昳,也瞬间整个人僵住。
尹二先生置于膝头的手紧握成拳,仿佛在克制着怒火。
他豁然扭头,视线温凉看向尹延君,声腔深沉含怒。
“你知错!”
尹延君端正背脊,恭谨地垂下眼。
“延君知错,愿领罚。”
尹二先生挑了眼一言不发的陶邀,紧绷的下颚线微抬,气势俨然更像个一家之主,说出的话刻板冷硬到不容置喙。
“你身为一宗之主,为一己私欲,不顾家风清誉,坏宗门颜面,过后随我进宗祠,需在先祖面前忏悔己过,请家法,求得先祖饶恕。”
“是,叔父。”
陶邀被尹延君握在掌心的指尖不自觉地抖了抖,却在下一瞬,被男人悄无声息地握紧。
紧接着,便听尹二先生话也未停,继续说道。
“事已至此,长嫂也不必太过动怒,君儿既有担当,本该许以姑娘名分,才不算太过荒唐。”
“这桩婚事如今有江南府聂氏肯作保,我们便更不能再有丝毫不满与推辞,否则就不止是伤及江南府的颜面,和让君儿被世人耻笑强求于人始乱终弃这么简单。”
“先前与盛京城那边的牵葛,虽已随着那孟砚的死有了一番交代,可那金氏皇帝多年野心绝不可能就此收敛,如今我们三府势力迫切需要彼此揉近,还请长嫂顾全大局,莫要因为一些个人是非过错,坏了与江南府的联姻与情分。”
尹老夫人气的指甲都要掐断了。
她是不愿坏了与江南府的情分,也是想要与江南府联姻。
可她想要娶进门的儿媳妇,未来的清丽府主母,绝对不是一个曾与男人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私情,还出身卑贱的商籍女!
这要她如何顾全大局?
她又不是圣人!什么都能容忍!
“二弟,你说的我何曾不明白?但还有一点,你可思虑到了?”
尹二先生剑眉浅蹙,“长嫂请言。”
尹老夫人细细的眉峰紧蹙,压在眸中的森森戾气直逼陶邀。
“她曾在盛京城惹下那样的乱子,这算是死遁逃生,她这身份无法恢复,如何许以明媒正娶?”
“受聂氏的抬举,也终究不是聂氏的人,这样的联姻,怎能稳固两府的关系?”
“何况,他日若是她身份暴露,岂不是更引金氏皇帝忌讳,为清丽府招来祸端...”
“那是他日的事。”
尹延君突然出声打断她,他褐瞳温淡深沉,静静看着尹老夫人,“母亲还是先做今日的决定,是不顾情面拒绝江南府的说亲,还是不顾儿子的颜面,逼儿子做始乱终弃背信弃义之人?”
尹老夫人怒火烧的眼白都红了,“你!”
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氛围下,陶邀心下暗叹一声,再也做不到默不吭声。
“老夫人,请听我一言。”
桌边几人齐齐看向她,面上神情各异。
陶邀红唇抿了抿,看着尹老夫人婉声开口。
“今日我答应宗主前来,便意料到会是如此场面,但我依然来了,并非是心存侥幸于聂八子或是江南府会替我撑腰。”
尤其聂离风不肯露面,尹老夫人势必会更加毫无顾忌。
“诚如老夫人所言,我如今无法恢复正身,江南府聂氏的抬举,也不足以令老夫人对我另眼相看。”
“实则我如今能坐在这里,能依仗的,是宗主的倾心相待,另外,江南府聂氏的名势,倒还不抵我父亲在背后的鼎力支持,让我更有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