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盛京城后,我许多劣性也都改了。”
尹延君端着酒盏的冷白指节微动,褐瞳闪了闪,温声接话。
“因为孟砚。”
“不止。”
陶邀觉着也没什么不能提的,她自嘲一笑,声线清绵淡薄。
“孟砚不像你,他一早便查清了我的底细。”
“正是因为查的太清楚,所以才选了我,来当他抵抗赐婚的靶子。”
“试问但凡大家闺秀世家小姐,谁敢去跟朝曦公主抢男人?也便是我,娇奢蛮横无法无天,没个怕的。”
尹延君酒杯缓缓贴到唇边,垂下眼饮进杯中酒,含在口中回味了一番,才慢条斯理咽了下去。
“他太清楚我劣迹斑斑的过往,明白我为人枉顾礼法惊世骇俗,所以才自始至终就瞧不上我。”
“在他眼里,我大概还比不上一个侯府里最下等的侍婢懂规矩,不止是身份上的门不当户不对,而是本性上的云泥之别。”
尹延君淡淡开口,“你那时便清楚,却还那么卑躬屈膝,可见是真挺喜欢他。”
陶邀笑睇他一眼,素手托着下巴,视线懒懒落在窗外。
“我啊,被我父亲惯的啊,从小便是个万人嫌,连个真正说几句交心话的朋友都没有。”
“身边唯一陪我长大的锦俏丫头,便是有情分在,也从不敢忤逆我的脾气,那丫头跟我爹一样,知道我一身反骨,越劝越拧巴,所以永远都顺着我,只要我不受伤,就是要杀人放火她也跟我爹一样纵着。”
“殊不知越是这样,我越是不喜欢她跟着我,干脆出门都不带她了。”
“到我一个人的时候,就越发逍遥自在无法无天,别人越是瞧不起我,我便越是变本加厉的碍他们眼。”
“横行跋扈,仗势欺人,树敌无数,耍酒疯砸人房子,赌博输了钱砸人场子,打架要雇人断人家腿,逛窑子要跟人抢花魁,还要把熟人跟花娘捆了一起送人家里,搞得人家鸡飞狗跳妻离子散。”
“我与人结怨,坏人名誉,人家便反过来败坏我的清誉,戳陶家脊梁骨。”
“我啊,早都看破这世间恩恩怨怨,也不纠个谁对谁错了,我只要我快乐,我舒畅。”
“直到在盛京城,我父亲为脱离商籍,便捐钱买爵,受封之前,我得罪了宋氏的人。”
盛京城乃天子脚下,金氏皇族执掌政稷律法。
并非说商籍有多么卑贱,而是到了陶家这种家财万贯的地步,除却身籍提阶外,仿佛也没有什么办不到的事了。
人活着总是要有追求。
脱离商籍,便成了陶万金一直迫切想达成的事。
陶邀探手夺过酒壶,自己斟满了一杯,不疾不徐地昂头饮尽,悠然浅叹了一声。
“在盛京城,外戚宋氏一门,权势大到能左右皇帝的决裁,我得罪了宋皇后的胞弟,皇帝的小舅子,我父亲费心筹谋的爵位,指定是得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尹延君深以为然,手肘搭在身后软枕上,身姿慵懒斜倚,噙着笑开口。
“孟砚出现了。”
陶邀纤秀眉梢轻挑,“嗯~,宗主去过盛京城,应该知道,金氏皇帝最忌惮的权贵,除却外戚宋氏,便是兵马在握的西关侯孟氏。”
“能令宋氏忌惮的,也唯有孟氏了。”
“我又愁又恼,喝的烂醉如泥,一般这时候没人敢轻易靠近我,跟着的家仆也都得远远将人驱走。”
“可孟砚就主动找上我,问需不需要扶我一把,要不要同他合作。”
“我要摆脱宋氏的刁难,至少不能让我父亲的心血付之一炬。”
“他要摆脱皇帝的赐婚,保住自己的爵位和兵权。”
“一拍即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