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两日,尹明霜俨然成了陶邀这儿的常客。
两人说说笑笑无话不谈,好的跟相识多年的手帕交似的。
八月十三这日一早,从江南府运来的嫁妆,便流水一般运入了琼华苑。
陶邀立在主屋堂门外,瞧着院子里排列齐整的陪嫁家仆。
四排五列,男男女女,足有二十人。
他们各个都穿着江南府的青色仆服,但面孔却都是她熟悉的人。
看着这些阔别已久的熟悉面孔,陶邀不动声色地敛下眼睫。
齐管事捧着个紫檀木匣子上前,匣子上还盖着本锦红册子。
“姑娘,嫁妆单子和这些陪嫁家仆的身契,都在这儿了。”
陶邀点点头,示意谷雨上前接过,又柔声谢过他。
“有劳齐管事。”
齐管事垂着手笑了笑,“嫁妆单子一示两份,另外那份儿已经呈到了府里,由宗主,老夫人,和族中长老们过目。”
“另外,家仆的身契交由姑娘保管,但依照江南府的意思,陪嫁的地契铺契都需交于宗主打理,地契铺契都在府里,姑娘日后若好奇,可问询与宗主。”
这算是解释,不是清丽府私吞嫁妆,而是江南府的意思。
当然,那些地契和铺契,也不是白占便宜。
算是清丽府下聘时,用几处药园和庄子换来的。
真正的两姓联姻,不止是一桩婚事这么简单。
彼此都要在管辖域内给予对方相应的便利与好处,这是不成文的规矩。
陶邀浅笑颔首,“我明白了,多谢齐管事。”
她顿了顿,又交代齐管事,“人我都见过了,还劳烦齐管事,带他们都下去安置吧。”
“是。”
陶邀没等人走,便先一步转身回了屋。
日后私下里,有的是时间与他们叙旧。
如今她只是江南府的义女,与江南府的奴仆,自然也不会有多深的主仆情分。
关上门,陶邀将一匣子的身契翻出来一一看过。
心里对各人都该安排往何处,已经有了八九分定论。
这些人虽是陶府的家仆,但并不是那种待在内院做清扫打理的苦役。
他们都是在各处铺子里帮着掌柜经营生意的好手儿,另外还有几位,是陶家管理过庄子的庄头。
父亲这是想让他们在清丽扎根儿,暗中扩展陶家的生意吗?
这么明目张胆,不怕聂离风和江南府忌讳?
思来想去,觉着大约是父亲和尹延君私底下商议好的。
她将一匣子身契锁起来收好,只能等见到尹延君后再问及此事。
当日傍晚,齐麟奉命送来大婚用的嫁衣和凤冠霞帔,尹延昳与他一道过来。
陶邀立在屋子窗口,并未同两人碰面。
倒是他们走了没一会儿,尹明霜便来了,进屋便遣退了伺候的人,一脸紧张的凑到陶邀身边。
“五弟方才来同我说,盛京城的贵客已经下榻府里,他不便当面见大嫂,要我同大嫂知会一声。”
“大嫂,你该知道我清丽府同盛京城那位朝曦公主的纠葛吧?五弟说大哥叮嘱了,要我看好大嫂,明日喜宴上,怕那朝曦公主寻机生事啊。”
陶邀眨眨眼,心下不觉哂笑一声。
心说,没人比我更清楚了。
她莞尔一笑,“我心里有数,你不必担心。”
尹明霜扯了扯唇,笑的一脸干巴,碎碎念的埋怨起来。
“要我说,这女人就不能太轴,也就是皇室的人,打小没吃过个针眼儿大的苦头,才这么经不住事儿的,人都死了,还执迷不悟...,那金氏皇帝也是的,怎么不拦着些,也不知道放任她这么跟过来,到底是什么个心思。”
陶邀笑听着,也没接话。
能是什么心思?
总归没个好意。
留尹明霜用了晚膳,人一走,陶邀便自顾回屋洗漱。
她立在铜盆前净了面,慢条斯理擦着面上水渍,不经意地视线流转了一圈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