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老夫人再醒来时,屋里灯火通明,尹延君一袭白衣胜雪,端坐在床边看着她。
尹老夫人脸皮僵硬抽搐,恨恨盯着他,语声干涩颤抖。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尹延君身心疲惫,没心思听她发作,也不想跟她争执,直言说道。
“五弟走了,杜汐不走,越哥儿就要跟着寡母长大,我跟邀邀再是费心照看她们母子,也躲不过一个他没有父亲的缺憾,若是杜汐不争气,他日后又能有什么出息?”
尹老夫人脸皮抽搐的更厉害,“他有伯父伯母!有嫡亲的祖母!寡母如何,有寡母总比无父无母的孤子强!”
“没有不争气的寡母拖累,没有嫡亲的祖母纵溺,他跟着自己的父亲母亲,又有嫡亲的兄姊胞弟,便是成不了多大气候,好歹不会像他死去的生父那般,不中用。”
这句话语气冰冷,一字一句砸的极重,像握着把钝刀一刀刀戳进尹老夫人的心窝里。
每戳一刀,她脸皮抽搐的就越发决裂。
她心慌神乱,沧浊眸子怔怔瞪着长子,唇瓣哆嗦着说不通话。
“你...你这话...何意?”
尹延君面若冰霜,“我知道母亲愧疚自责,但也于事无补,不如日后就在萱室建座小佛堂,深居简出吃斋念佛,替五弟,替孩子们祈福吧。”
“至于越哥儿...”
他站起身,轻掸袍摆上的褶皱,声调低平清冷。
“我会将他抱到膝下,日后便是我同邀邀的孩子,他的身世,不准族中任何人再提及,杜府那边,也已经保证不会再跟孩子来往。”
“对外只说,越哥儿和延哥儿是双生兄弟。”
尹延君说着,撩起眼睫淡淡睨视尹老夫人。
“这样安排,母亲应当不会有异议,是不是?”
尹老夫人剧烈抽搐的脸皮肉眼可见地平缓下来,怔怔呆呆看着长子,忘了言语。
尹延君只当她默认了。
他点点头,侧身准备离开,又交代胡姑姑。
“母亲身体不好,日后好好养病,别再乱走动,府里的任何事都不会再来烦她,让她清清静静休养。”
这是,要关老夫人禁闭。
胡姑姑捏着手,少见的表现出几分战战兢兢,不敢出声。
老夫人都病的头晕目眩,根本下不来床。
宗主却在这时候不安慰母亲,还雷厉风行自己做主了一应跟五爷相关的事,并且关老夫人禁闭。
宗主,在怪罪老夫人。
这只会加重老夫人的心病,不是好事。
可惜,所有人都不敢劝。
尹延君从萱室出来,便命令齐管事带人封了萱室的门,每日除却送膳,不许任何人探望老夫人。
他回到主院,在内书房待了很久。
他从头到尾捋自己这番决定,最后觉得,这样就很好。
他不会像老夫人偏爱五弟一样,溺爱越哥儿。
几个孩子他一视同仁,越哥儿再如何,都不可能像他父亲一样。
说到底,尹延君心里怪罪自己,怪自己没有担起长兄如父的担子,严苛督促尹延昳,才叫他毁在一个心术不正的女人手里。
同样,他也怨恨老夫人,因为不管老夫人是爱与不爱自己的孩子,结果都一样。
她永远在害自己的孩子。
想清楚了,尹延君心里越发坚定。
他回了主屋,去耳房看小儿子,还有越哥儿。
尹延昳的灵柩一出殡,陶邀便交代人将越哥儿抱回耳房,和小儿子延哥儿一起养。
先前婉婉和熠儿退下来的摇床,正好替给他们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