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她的痛感很弱很弱,几乎可以说没有。曾经席铭洲不知为何暴虐过一段时间,把她掐的浑身淤青,那些几日不消的淤青没让她感受到疼,甚至情趣软鞭也没让她喊过半个字。
从那时开始她便知道,自己的眼睛跟别人不太一样,身体也是。
抬手摸上阿昭的青茬细声安慰:“没事,别吹了,姐不疼。”
“怎么会不疼呢,那么大的火星儿怎么会不疼,姐,对不起,是我的错。”
少年在心疼的道歉,她却注意到两人紧握的手。
很暖、很硬,他的掌心火热,隔着厚厚死茧也阻挡不了的温度,相比之下,她的手脚倒显得冰凉。
洞外雨声渐小,借助看表的动作抽回手,暂时逃离温暖的“火炉”。
时间已经九点,这场雨肆虐了两个小时,终于显露出停歇的迹象。她把雨衣穿在身上,顺便把阿昭那件递过去。
“我们走吧,早点回去休息。”
“好嘞,”少年接过雨衣穿好,用十分认真的口吻说出自己的感受:“姐,你手真的可软了,冰冰凉凉的,跟昨天吃的冰淇淋差不多,我都想咬一口。”
顾且一愣,暧昧撩拨的话听多了,第一次听到这么认真又直白的形容。过去的客人如果这么说,她只会觉得恶心,可阿昭这么说,她却觉得心底某处钻进一只跳蚤——痒,夹杂着无奈。
雨停并没有带来彩虹,夜太深,彩虹终究抵不过夜晚的力量。
乌云飘走之后,月亮露出真容,繁星开始一明一灭躲猫猫,头顶上的天幕美得不似人间。
他们一前一后推着三轮往回走,静静感受脚下泥泞带来的阻力,突然想要唱歌,悠扬干净的声线低低吟唱:
月亮粑粑,肚里坐个爹爹,
爹爹出来买菜,肚里坐个奶奶,
奶奶出来烧香,肚里坐个姑娘,
姑娘出来绣花,绣杂糍粑,
糍粑跌得井里,变杂蛤蟆,
蛤蟆伸脚,变杂喜鹊,
喜鹊上树,变杂斑鸠,
斑鸠咕咕咕,告诉和尚打屁股……
这是一首乡间小调,方言唱出来比普通话好听,在她以学生妹的爆点大红大紫时,用的就是这么一首歌伪装出身。
“姐,你唱得真好听,这歌叫啥名啊?”
“月亮粑粑。”
“爸爸?月亮不是应该叫婆婆吗?太阳公公月亮婆婆才对啊。”
顾且没解释,低吟浅笑继续唱,把歌词里的粑粑改成了婆婆。
乡间小调果然在乡间唱最有感觉,这首歌她唱过无数遍,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好听,没有昂贵的音响话筒,没有巨幕播放画面,就在这只有月光照亮的泥泞小路上,合着蝉鸣,一遍又一遍。
她觉得自己好像爱上这里了。
回到村口差不多十点,村长和几个老头举着火把左右张望,看到他们回来长舒一口气。
村长说:“陶老师啊,你可让我们担心死了。”
顾且一头雾水:“怎么了?”
村长指着西面回答:“隔壁那座山发生山体滑坡,我们怕你出事,正打算下去找你呢。”
“我没事,”她指指车后面的少年:“多亏阿昭会看天气,我们在中途的山洞里躲了一阵儿。”
即便如此刻意邀功,村民还是没给阿昭半个眼神,围着崭新的三轮车摸来摸去。
女人轻咳两声唤回大家的注意力,郑重宣告:“这是阿昭的三轮车,以后谁家要借用就跟阿昭说,他同意才行。”
终于,村民对阿昭变脸了,一个六十多岁的瘦小老头抢先走到他身边,摆出谄媚的笑脸:“昭啊,明天帮我家拉车玉米行不?”
阿昭特老实,瞪着大眼睛反问:“这季节哪有玉米?”
“嘿嘿,那就拉车柴火,烧饭用。”
柴火一年四季都有,阿昭不想答应,怕刮花崭新的漆面。
顾且看出他不情愿,但是没看出他是爱护三轮车,随即回那个村民:“大爷,阿昭明天还得学习,你自己推着三轮去吧。”
小老头高兴坏了,连连点头说明天一早就来取车,而阿昭不想反驳女人的话,心不甘情不愿地低下头表示默认。
见到他们安全归来,村民陆陆续续各自回家,村长没走,浑浊的双眼盯着车上的东西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