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远假咳两声,由对方手中捧着的银盘打开话题:“你这是……什么时候来闲庭工作了?”
阿昭想也不想直接问出:“这就是你们说的模特公司?”
庄远一时语噎,随即反应过来不能让他牵着鼻子走,再次假咳两声引出正题:“且且不想你多心,这里虽然不那么干净,可是收入很高,她……她只是想多赚些钱。”
“多赚些钱?所以她就把自己卖给你了?”
“你在说什么,什么叫卖给我了?”
阿昭翻开银行到账短信,愤怒地举在庄远面前,拼命压着火:“这些钱不是她的卖身钱吗!你转来的!”
这下庄远总算知道对方的愤怒出自何处,不过也算意外之喜,他同样打开自己手机上的银行流水页面,耐心解释:“这些钱是且且的工资,她身上有些麻烦,担心直接给你转账被人查到,所以让我帮忙转给你。”
源于从小到大与父亲不能相认的经历,阿昭听到这话顿时深信不疑,很快抓住话里重点:“麻烦?所以她这么久不回家是因为遇到了麻烦?”
“嗯,很大的麻烦。”见到对方上套,庄远将顾且和林老大的恩怨和盘托出。他知道,任何谎言都会有被拆穿的一天,自己的目的就是把阿昭拉进这个圈子,犯不着也没必要费脑子说谎。
还有一点,庄远潜意识里已经认定对方是五爷的儿子,这些事早晚会知道,所以此刻实话实说既能获得对方的信任,也能在东窗事发时撇清干系。
说了林少的死,说了林老大的江湖地位,顺便将几个月前遇到的械斗也说了,详细到不能再详细。
想让阿昭完全理解这些事,当然也得说出顾且陪酒、花魁、与卫泽厉姝的情感纠葛、以及留在席铭洲身边躲藏五年的所有遭遇。当一个人最不堪的经历以剖析的形式摆上桌面,那么所有隐瞒都将失效,变得毫无意义。
坐在沙发上的阿昭一直保持着震惊的表情,从开始到结束,惊讶的O型嘴贯穿始终,脑子里乱的像浆糊一样,直到故事说完,理智堪堪回炉。
完全超出认知的讲述让他只听懂三件事:
第一,她在这里做过陪酒花魁;
第二,她杀过人;
第三,她几个月前的不告而别是因为遇到了很多杀手。
手里的银盘依旧保持着温度,神思未定的男人盯着盖子上的倒影呆滞不动,一时接受不了如此刺激又荒诞的故事。
天泛鱼肚白,第一缕朝霞溜进来的时候,布局者抓住时机开口:“别在这儿干了,这里太危险,出去找份平淡的工作吧。”
阿昭不吭声,似乎还未从腥风血雨的故事中回过神,庄远亦不肯罢休,再次开口拱火:“我们面对的危险是生死之劫,也许明天且且就会被林老大的人杀掉,你保护不了她的,还是走吧。”
“我能!”沉默许久的男人终于被激将,拍案而起。
铿锵有力的两个字,代表阿昭即将踏入这个吃人的圈子,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余地。
两个字,正中布局者下怀。
庄远长吁一口气,装作无奈劝诫:“别逞能,这不是逞英雄的事情,我相信且且也不希望你面对危险。”
或许不是每个男人都有英雄主义,但对心爱之人的保护欲从不缺席,阿昭像个愣头青似的,倔强又自负地撂下豪言:“我能保护她!不就是打架吗,我能一杆子把坏人都打跑!”
“你真的不走?”
“不走!”
庄远强忍得逞之意,表面上思虑片刻后终于下定决心:“好!那你就留在夜色做打手,我想办法安排你贴身保护且且。”
被人利用的阿昭重重点头,甚至还对面前的男人感恩戴德,丝毫没有想过这是多么可怕的深渊。
一旦踏入,万劫不复。
山间麻雀开始吟唱,清晨的夜色小楼笼罩在一片嘈杂的静谧中,相对而坐的两个男人沉默许久,忽然门口传来声音:“远哥,已经把童哥安全送回去了。”
庄远瞥了一眼阿昭,沉声应道:“进来。”
二宝推门而入,紧接着听到询问——“保安休息室还有空床位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二宝摸不着头脑,夜色的打手通常不在这里睡觉,晚上工作时分散各处,早上下班后只会留下十个人守场子。那间休息室顶多算大家打牌搓麻的场地,所谓床铺根本就是形同虚设,没人会在这里睡觉。
好在庄远挥挥手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解围般说道:“算了,先认识一下新兄弟吧,他叫顾昭,是小太太的……”庄远故意顿了顿,似乎是在思索如何称呼,最后假咳一声道:“是小太太的人,今后多照顾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