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年七月,她给阿昭写了一封信,开头是娟秀流畅的四个字——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阿昭,今天是你22岁生日,祝贺你,终于可以和陶嘉领证了。
作为姐姐,我想叮嘱你几句,希望你能把信看完。
领证后你就是陶嘉的合法丈夫,你们可以光明正大生活在一起,不用担心旁人说三道四。
我听舅舅说你时常不回家,把自己搞得很累,其实你不用这样的,想做什么想要什么跟舅舅说,舅舅会尽全力帮你完成心愿。
阿昭,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但是请你多多珍惜自己,多多珍惜身边的美好。
我在这边一切安好,勿念!
姐姐:顾且】
田梅审查这封信的时候陆博宏也在,田梅觉得信的内容属于平常问候,打算劝她别浪费国家资源。
陆博宏细细看完这张纸,眸中闪过一丝错愕,帮忙求情:“田梅姐,给她寄了吧,毕竟是她弟弟过生日。”
田梅撇撇嘴:“等信寄到的时候生日早过了,又赶不上。”
“领证也是人生大事啊,况且没什么敏感信息,寄了吧。”
“行吧,你呀,就惯着你这个小徒弟吧。”
陆博宏摸着鼻尖笑笑,没有反驳。
嗯,这里很多人都知道顾且叫陆博宏老师,自然默认她是他的小徒弟。
没人知道这封信什么时候能寄到收信人手里,回信更是遥遥无期,顾且怀着侥幸的希望默默等待,没想到先被陆博宏撕开了伤疤。
这天是八月二十八,三年前那场人间炼狱发生的日子,也是她和妈妈共同的生日。
万小棠早上来换班时买了一块猪肝,顺应她的心愿熬猪肝粥。
这里没有老姜盖盖,浓重的腥气令人不适,正好陆博宏进来,顾且向万小棠申请去他的办公室看书。
陆博宏非常善于察言观色,笑着将人领回办公室,细心倒了杯温水。
“不喜欢猪肝的腥气为什么还要喝猪肝粥?”男人朝着身后的休息室边走边问。
顾且没多想,实话实说:“以前我弟弟熬过一次,我觉得很好喝。”
“你想忘了你弟弟吗?”
隔着一道墙,顾且听得清清楚楚,对方说的是“你想忘了你弟弟吗”,紧接着下一句传来——“我可以帮你”。
她不吭声,或者说不敢回答,忘记阿昭是她三年来从未想过的事。
陆博宏换了一件休闲白衬衫,戴着平时治疗时才会戴的无框眼镜,温文儒雅,缓步而出。
顾且抬眸,一眼看到他手里捧着的东西——蛋糕。
“小徒弟,今天是个很特殊的日子,上面有人建议我给你做催眠治疗,我觉得还是需要征求你的意见。”
“治疗什么?”
“忘记不愉快的事,或者……忘记你弟弟。”
顾且愣住了,舅舅是想她忘记阿昭吗?为什么?难道阿昭这三年索求他们太多,觉得烦了?
陆博宏猜到她的疑惑,假咳两声拉回她的思绪:“好好考虑一下,接受催眠,往后每年今天都是简单又快乐的生日,不接受……你永远摆脱不了心里的阴影。”
陆博宏是真的心疼这个小姑娘,案件卷宗他看过,审问视频也看过,还听过某位大人物亲自口述她的童年经历,以及她遭遇的感情背叛。
其实老师退休应该是大师兄接班,但是大师兄觉得这里没有升职前途,几次三番找理由不想来,那位大人物便退而求其次推荐他入职,这就是为什么入职前的审查长达一年之久,而这里的治疗师职位也空了一年之久。
大人物电话里说背叛她的男人叫顾昭,建议他用一些非常规办法试试,让她重燃感情的希望。
来到这里两年,小姑娘一次都没有提过感情的事,反而总是把弟弟挂在嘴边,直到不久前看到那封信,他才知道弟弟就是案子中的证人——顾昭。
所以今天,他认为可以利用生日的机会劝她接受催眠治疗。
弟弟也好,情人也罢,忘记痛苦总是一件好事。
顾且一直不说话,机械地将甜腻的蛋糕就着温水小口咽下,等到水杯见底,她极为坚定地回答了他的提议:
“老师,我不想忘记他。”
她今年26岁,前22年生活在暗无天日的世界里,没有光,没有希望,没有感受过一丝美好,直到遇见乞丐般的单纯少年。
命运弄人,即便没有出轨背叛,她和他之间隔着数条人命,注定今生无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