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用休息逃避,顾且更想守在这里,守着失魂落魄的庄芸。
周延和席云洲已经被余丑送去医院,五具尸体也暂时移送殡仪馆,只有庄芸,双目无神地坐在沙发一角,像是失了魂。
顾且想绕过顾川走去安慰她:“川哥,我……”
顾川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轻轻摇头,抱起她朝楼上走去,边走边纠正:“不能叫哥,我跟你妈妈是同辈,该叫叔叔。”
“叔叔?”
“嗯,我们查到你父母了,我跟你妈妈是同村,虽然不算亲戚,但你应该叫我一声叔叔。”
顾川小时候也是在那个渔村长大,父母外出务工,恰好在一个疯子科研员家里做事,后来主家“意外”着火,父母没逃出来,他便成了孤儿。
渔村靠打渔为生,他那时年纪小,没有渔船肯给他一份工作,所幸同为孤儿的曼丽暂时收留他,虽然几天后他就被那个科研员接走了,但是曼丽在他心里还是与一般村民不同。
顾川说:“我被接走后,一直困在那个科研员的小岛上受训,等我彻底自由,已经是十几年后了,小渔村彻底没落,我也没有找到你妈妈。”
顾且沉默着没说话,心里无比感叹:这一生啊,全是沾了妈妈的福气,妈妈照顾顾川几天,顾川救了她的命;妈妈待人真诚,那些人通通报答在她身上;妈妈唯一挚爱五爷,五爷为她操劳半生。
“顾川叔叔,阿昭和陶嘉……”
“你先休息,先生和太太明天就到,所有事情留到明天说吧。”
窗外很黑,床头时钟显示此刻凌晨四点,顾川出去了,她却没有一点睡意,睁着眼睛静待晨光。
脑袋有些涨,密密麻麻的血色场景不停轮换,从第一次见到喝农药的尸体到慧姨的最后一口气,从残肢乱飞的街头械斗到亲手开枪的狗笼屠杀,从舅舅脖子上的窟窿到席铭洲太阳穴的窟窿……每一幕都是血,猩红的、黏腻的、令人无法忽视的颜色。
顾且刻意控制自己不去想阿昭,虽然明知他是被陶嘉操控,依然不敢去想,怕恨意绵绵,更怕爱意不断。
没可能了,如果说过去心底有那么一点点侥幸,妄想阿昭会原谅,那么现在……一点点都没有了,她和他就像电影里的世仇情侣,再多爱情也不能抵消彼此的罪孽。
那么多人命,那么多血恨,谁都无法替逝去的亲人原谅对方。
窗外升起第一缕曙光,楼下传来汽车关门的声音,向下看,是肖震来了。
肖震没有进屋,也没有穿制服带同事,一个人站在门口低着头抽烟。顾川把庄芸送到他身边,他脱下外套披在庄芸肩上,开门、扶人上车、关门,调转车头匀速离开。
是来接庄芸,不是来查案。
顾川返身回来时抬头看了一眼,正好与顾且四目相对,没一会儿,他和余丑一起敲响了房门,一个手里端着早餐,一个满脸歉疚不敢抬头。
“且且,睡不着就先吃点东西吧。”顾川慈爱地摸摸她的头。
顾且没应声,缓缓走向余丑,想说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这样静静站着,以灰暗的眼眸安抚对方的自责。
余丑看不懂她的安抚,脑袋垂得更低了。
相对而立许久,顾川扶着她坐在窗边沙发上,端起粥一勺一勺喂食。
或许是为了缓解气氛的尴尬,顾川开始解释如何找到他们,企图用具体的事件暂时盖过亲人离世的打击。
原来,距离陶嘉绑走他们已经过去三天。
顾川和余丑从小岛回来后,发现跟这件事有关的人都失踪了,他们通过二宝得知阿昭车上有定位器,顾川便命令手下追踪信号,最终,定位器在郊外一个垃圾站被找到,与之一起的还有阿昭的假肢。
二宝说那辆车以前是五爷的专车,经过特殊改造,如果定位器被拆出来,那么整辆车肯定也被拆散了,车很贵,普通车贩子不会舍得拆,除非专做非法改装的汽修厂。
顺着这些指引,顾川和余丑终于找到隐藏在农家乐里面的拆车厂,幸运的是,张麻子送去三辆车,老板癞子说全部拆完才能给他结账,一天拆一辆,恰好把张麻子留到顾川和余丑出现。
那张麻子是外地人,不知道自己绑的人是什么地位,顾川也不多说废话,当即给了人小腿一枪,这才换来小渔村的位置和张麻子的全力配合。
不管怎么说,终归是迟了,顾川很自责,余丑更加自责。
余丑扑通一声跪下来,跪的其余两人不明所以。
“阿丑,你这是?”
“顾小姐,求你原谅二爷吧,他是被陶嘉控制了!真的!我有证据!”
顾且刚想说我知道,话未出口,余丑已经拿出口袋里的U盘:“这是隐形摄像头拍下来的证据,陶嘉用碎玻璃的声音控制二爷,他做的一切都是陶嘉的意思,顾小姐你相信我,你看看就懂了。”
“碎玻璃?”顾且猛地站起,满脸不可思议。
顾川看她这么激动,立刻出去拿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回来,U盘内容一经播放,气得顾川一脚踹在余丑身上,生生将人踹到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