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特话未说完,蒋南洲的声音打断了他:“余丑?你没跟顾川走?”
余丑一副虚弱的样子,脸色惨白,身形微躬,刚想张口便被一阵咳嗽替代,皮特赶忙为他拍背顺气。
顾且想起顾川踹的那一脚,没有丝毫犹豫跑过去扶着他过来。
余丑咳了好一阵终于停下,抬眸看向蒋南洲,恭敬地答话:“蒋先生,我受了点伤,川哥让我睡在佣人房休息,担心我这个样子在外面出事。”
蒋南洲还没说话,皮特反倒拔高了音调:“what?我们昨天就到了,你在里面睡了一天一夜?没吃东西?没喝水?”
余丑没理他,转头看向顾且,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顾且明白他的意思。
他想替阿昭求情。
这眼神太直白,旁人可以轻易看穿,不过谁都没有说出来,顾且也没有。
良久之后,蒋南洲一锤定音:“余丑,念在你没有参与这件事,我可以网开一面,你走吧。”
余丑的脸做过手术,做不出太多表情,只能用奋力摇头表达自己的意思,在明知对方身份地位的情况下还是一意孤行:“我不走,蒋先生,是二爷给了我新生,我不能忘恩负义。求您!求您救救他吧!我可以替他坐牢、替他去死,我真的可以!”
对于江湖人来说,忠心永远可以博得好感,蒋南洲表情缓和,给了他另一条出路:“证据确凿,我救不了他,不过,你可以留下来为我办事。”
皮特兴奋不已,要知道这是何等的荣耀,可是余丑却再次摇头,眼神坚毅地说:“如果二爷这次难逃一劫,那我今后只会跟着顾小姐。”
很久之后顾且才知道,余丑这个回答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在他还没管理夜色之前,阿昭对所有手下袒露过一句遗憾。
余丑说,二爷有次巡查训练成果时喝醉了,坐在偌大的操场抱头痛哭,兄弟们不知道该怎么劝,静静坐着陪他一起。二爷哭了整整一晚,从头到尾都在重复一句话——“是我没用,我保护不了你,且且,我保护不了你。”
这就是为什么余丑第一次见到顾且的时候,宁愿冒着抗令的风险叫她躲。
此时此刻,余丑这句“今后只会跟着顾小姐”让蒋南洲再次皱眉,倒不是蝼蚁忤逆让他失了面子,而是担心这家伙对阿昭那么忠心,留在顾且身边会不会再出祸端。
蒋南洲正想严词拒绝,身旁的老婆拉了拉他的手,将选择交给当事人:“且且,你的意思呢?”
顾且看看余丑,不知道该不该答应,她自己的前路还未想通,又怎敢承诺另一个人的前路。
选择又转回原点——走?还是留?
凭心而言,她知道离开沪上是最好的结果,无论是去京市,还是别的国家,都比苟延残喘活在这里好。
这次她没有沉默很久,挤出一抹笑容反问余丑:“我打算跟罗爷爷回他那边,在国外,你也要去吗?”
余丑根本没有犹豫,重重点头。
顾且又看向对面的夫妻俩:“卓颜阿姨,蒋叔叔,我同意离开,只是……可不可以给我几天时间?”
夫妻俩同时松口气:“好,我们先回京市给你办移民,让皮特留下来保护你。”
顾且低头:“谢谢。”
蒋南洲办事很注重效率,当天便带着卓颜返回京市,罗爷爷认为她的身体还算可以,也当即回国为移民担保做准备,罗杰叔叔被老爸留下来做她的贴身医师,以免出现突发情况。
几人一走,别墅顿时冷清下来,不是因为人少,而是各自开始忙活自己的事。罗杰去隔壁别墅开视频会诊,余丑则被皮特扶回房间勒令好好休息。
顾且和贺霆山坐在空旷的客厅里,不知怎的,总觉得有些尴尬。
她对贺霆山的印象还停留在认错人阶段,所以心里多多少少带着歉意。
“03……贺少爷,你不跟蒋叔叔他们回京市吗?”
贺霆山是个很会隐藏情绪的人,明明满眼心疼和爱意,却仍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我走了谁逗你开心啊?”
话音刚落,男人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顾且不经意间瞄了一眼,来电的名字是“贺老头”。
她猜测应该是贺霆山的爸爸或者爷爷,正想回避,男人犹豫片刻按下挂断,完全不想接的样子。
“为什么不接?”她问。
“嗐,没事,是我爸。”
“也许有重要的……”顾且话说到一半,手机再次震动起来,她起身上楼,示意他先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