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车队分成两拨,其他人陪着罗伯特和阿曼达一路向西去春城,余丑载着顾且去往沪上方向。
在只有两个人的车厢里,很多压抑许久的话终于能够说出口,顾且盯着窗外连绵不绝的绿色,淡淡出声:“阿丑,说说这些年阿昭的事吧。”
开车的男人明显兴奋起来,事无巨细地将邵杰说过的事转述给她听。
——二爷听到您的死讯很难过,大概一年时间拒绝任何人探视,邵杰没办法,只好骗他说您在国外等着他,还……还说你们有个女儿。
——虽然我们知道说谎不对,但您对二爷来说真的很重要,这个谎言让二爷燃起希望,就像快死的人重新活过来似的。邵杰说那一年二爷瘦得只剩骨头架子,是这个谎言救了他。
——为了圆这个谎,我时常偷拍您的照片发给邵杰,他后期再找人加上一个小女孩,把那些假照片拿给二爷看。二爷特别高兴,在监狱里学了很多技术,就是想出狱后给你们母女俩一份安稳的生活。
——二爷曾经给我打过一个电话,那时候您正在花园里小睡,我偷偷把手机举在您面前,二爷听着您的呼吸声哭了,说真的,我都怀疑他早已经看破邵杰的谎言,否则为什么不敢跟您说话呢。
余丑一句接一句地说,顾且安安静静听着,脑海里浮现出少年把她裹在军大衣里的画面,心底某处又暖又疼,舍不得彻底剥离。
不知过了多久,转述终于停下来,余丑从后视镜里看着她。
“大小姐,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您能原谅二爷吗?”
余丑用“原谅”这个词,是啊,余丑和邵杰不知道过去的事,一直用“原谅”这个词祈求她,其实哪里谈得上原谅不原谅,相互亏欠的人哪有资格说原谅。
抵达沪上时辛歆打来电话,语气很疲惫,声音有些哑:“顾小姐,贺总回国找你了,你在哪儿?”
“他最近不是很忙吗,怎么这个时候回国了?”
辛歆顿了几秒,发出一声很轻的自嘲:“贺总听说你走了,当场撇下广告商一个人赶去机场,我想……他是怕你跟顾昭重燃旧情吧。”
顾且觉得辛歆的声音不对劲,心底产生一股不安:“辛歆,你在哪儿?”
“在酒店。”
“给我发个定位好吗,我让罗杰叔叔过去接你。”
“不用了,罗叔叔最近在忙新药,我休息一下自己回去。”
不知道为什么,顾且的心里愈发不安,直觉告诉她辛歆的语气很不对,像是……像是经历了什么大事。
“辛歆,把定位发给我!立刻!”
电话对面停滞许久才回出一个字——“好”。
当顾且看到手机页面蹦出来的定位消息时,证实了心底那股不安来自何处——定位是一家以情趣出名的主题酒店,收费昂贵,玩乐无度,正常的商业接洽绝不会安排在那里。
她立刻往家里打电话,佣人说罗杰叔叔这些天没有回去,罗爷爷今早也出诊了,家里只有蒋泽安一个人。
她把定位地址发给蒋泽安,叮嘱对方什么都别问,先把辛歆带回来再说。随后,她又给贺霆山拨去电话,通话提示关机,应该还在飞机上。
就在顾且担忧辛歆的安危时,余丑已经把车停在监狱门口。
“大小姐,今天正好是探视日,邵杰应该在里面。”
顾且看看手机又看看监狱大门,短暂犹豫之后,开门下车。
她以为今天可以见到阿昭,没想到自己的外籍身份会成为阻碍。在法律上说,现在的她和阿昭并非亲属,也不是监护人,除非向上面申请特批,否则她是不能进去的。
比如邵杰,就是白杨叔叔暗中跟里面打了招呼,而外籍人员申请探视,正常程序更麻烦。
此刻白杨叔叔和蒋叔叔还在斯宾塞城堡善后,只有小北哥一个人在沪上,顾且给他打电话说了一声,他答应会帮忙安排,不过今天是没戏了,最快也要几天后。
刚刚回到车里,贺霆山的电话打来了。
“且且,我刚下飞机,你在哪儿啊?”
“辛歆呢?”
“辛歆?不知道啊,她刚给我发了条信息,我还没来得及看。”
顾且压着怒气:“你把辛歆一个人丢在饭局?”
贺霆山此刻还不知道事情严重,口吻仍是玩世不恭:“我那不是担心你吗,你回国也不跟我说一声,万一……你在哪儿啊?我过去找你。”
“不用来找我,你马上回去找辛歆,她可能出事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