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怎么可以上前线?哪有堂堂兵马大元帅亲自上阵厮杀之理?”
蓉儿胖嘟嘟的脸上布满了不可置信,她自幼生长在皇宫,对于战场之事耳濡目染,可从未听谁说过,兵马大元帅上阵厮杀之理。
一二举着茶杯,看着窗外的漫天飞雪道,“在外厮杀的将士,都是有血有肉,有父母疼爱的人,与我一般无异,为何我就不能上阵厮杀。”
蓉儿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只能盯着一二的侧脸,轻声道,“战场变幻莫测,万一……”
蓉儿不敢再说,举起面前的茶杯掩饰眼中的惶恐。
一二起身,看着漫天风雪道,“下雪了。”
蓉儿“啊”了 一声,不明所以。
再次抬头时,一二已经出了木王府的大门,今日前线将士全部撤回边荒城,一二想要早早出去,在城墙之上相迎。
一二身披红色披风,穿着金色战甲,龙行虎步,街上行人匆匆,但是看见一二时皆驻足看着一二。
一二一一点头回应。十大家族被清空后,边荒城的酒馆窑子,明显变得比之前冷清了不少。
一二走到城墙之后,独自一人站在城墙之上,城墙外早已被风雪覆盖,白茫茫一片。
一二红色披风被风吹起,背影寂寥。这一刻,无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仿佛过了 很久,又仿佛一眨眼。城墙外先是出现了 一个黑点,然后是密密麻麻的剑修,踩着飞剑前来。
妖鬼神佛道皆有,有些人远远便看见了一二 ,虽然身上布满伤痕,但是看见一二的那一刻,却是发自内心的欢笑。
一二远远的看着。
衣衫褴褛脸被毁容的朱起,跟在他身后背着锅瘸了的伙夫。
满头白发的素华婆婆搀扶着断了一臂的老酒鬼 。跟在二人身后的是满身鲜血的云君与白宇 。
一头高大如山的白猿 ,在她手中抱着一个浑身布满伤口奄奄一息的人,白猿身上的伤口也是触目惊心,尤其是脸颊上的一剑 ,自头顶而下,深可见骨 。
一个攥着佛珠身着僧袍的光头 ,僧袍早已破烂 ,就连手中的佛珠也残破不全,脸上还有未干的血迹。
在光头身边跟着一个头角峥嵘的青年 ,头上的一角断了,露出整齐的伤口 ,青年与光头二人勾肩搭背,嬉皮笑脸 。
一个穿着白色裙摆的女子,生的国色天香,不染尘埃,一双眼睛恍若漫天星辰 。同样 ,女子白色裙摆铺满了红色的血迹,凌乱的头发让女子看起来更加妩媚 。
一个戴着墨镜的青年 ,手中攥着三颗破碎的铜钱 ,一只手空空荡荡,袖子在风中飘荡。
一个肥胖的大光头一脸笑意 ,摸着自己硕大的肚皮嘻嘻哈哈。
一棵断了枝丫的老树踩着两棵树丫,艰难的吐着浊气,一瘸一拐走着 。
一个背着长剑的道士 ,一个肩上扛着铁棍的中年人 。
一头驴子耷拉着脑袋 ,左看右看,硕大的牙齿裸露在外 。
……
很多很多的人,虽然身上布满了伤口 ,但是每个人都真诚的笑着,仿若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一二 一跃而下,快步朝着那些人走去。
刘婷看见一二时,眼睛里发着光道,“一二哥哥。”千年不见,让他对一二的想念犹如洪荒 ,一发而不可收拾。
朱起与伙夫,白宇与云君,白猿与潘安,素华婆婆与老酒鬼,挺着大肚腩的黄掌柜,光头无心,龙族敖斌,驴子吕霸天,打神木皆快步向前,哈哈大笑道。
“一二兄弟。”
那一声一二兄弟,让一二热泪盈眶。
一二一一抱了一下这些人,这些曾经陪着他征战沙场的人。
众人脸上带着笑意,虽然身受重伤,但是没有一个人提及战场的辛苦。
将这些人全部请入城池后,一二让蓉儿摆置了宴席,大醉。
无心醉眼阑珊,举着酒杯红着眼看着一二道,“我真以为你小子为情所困,再也见不到你了。”
一二拍了拍无心的肩膀道,“我错了。”
无心哈哈大笑道,“只要你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朱起举着酒杯,红着眼眶,对着一二一个熊抱,嘴唇发抖,不发一言。
一二抱着朱起,眼眶发红。
敖斌大大咧咧的举着酒杯道,“娘们唧唧的。”但是自己却也红了眼眶。只能揉了揉眼眶,故作轻松道,“风沙迷了眼。”
刘婷远远的看着一二,当年那个少年,如今已经成长成了一棵通天大树,可以庇护他们了。
一二似乎发现了刘婷,对着刘婷招了招手道,“丫头,黄掌柜一门,没欺负你吧!”
刘婷是药医圣体,在战场之上,救助了无数人。
刘婷眼泪直流,猛的扑进一二的怀里,哽咽道,“一二哥哥,我以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一二轻轻的拍着刘婷的背,无语凝噎。
这一生他欠了刘婷一家太多,刘婷父母当年为了他而身死,刘婷远走仙居天下。
宿醉。
一二细心的将所有人照顾妥当后,这些人放下了所有防备,呼呼大睡。
裴十二看着这些人与一二的真挚感情,在这一刻才明白了,为何一二要亲自出征。
有些感情,比起生死,重要多了。
一二举着酒杯,坐在台阶上,仰头看着漫天星辰。
这时,一棵老树墩子蹑手蹑脚小心翼翼走来。
轻轻的坐在一二身边,老树墩子身上伤痕累累,就连坐在一二身边也是及其吃力。
一二从身旁取出一壶酒,递给老树墩子道,“千年不见,你老了很多。”
老树墩子仰头喝了一口酒,咕嘟咕嘟,结果全从树肚子里流了出来。
老树墩子苦笑一声道,“当年娼门之事……”
一二搂着老树墩子的肩膀道,“都过去了,娼门也因此付出了代价不是。”
老树墩子苦笑一声,佝偻着身子道,“真的不憎恨我。”
“不憎恨。当年你是对的,我们阵营不同而已。你现在能出身为了天下而战,我一二佩服不已。”
老树墩子苦笑一声道,“这次我元婴受伤,其实是硬撑着过来的。就听说你成了镇荒王,想来看看你,看看当年那个小家伙。”
老树墩子拼着最后一口灵气,变化成一个端庄美女,坐在一二身边,头依偎在一二肩膀上轻声道,“还记得当年我们与可乐三人的事吗?”
一二轻轻点头,以一二天神灵力,何尝看不出老树墩子已是油尽灯枯。
一二仰头看了一眼天空,一滴雪花落在脸颊上,化成一颗水珠掉落。
老树墩子依偎在一二怀里,没了呼吸。
一二喝了一口酒,轻语道,“当然记得,当然记得。”
只是,老树墩子再也没了回音。
裴十二出现的时候,一二浑身已经被白雪覆盖。
天微微亮。裴十二远远的看着一二,今日一二要去前线,将他的这些兄弟姐妹彻底交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