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郎中上前察看祁屹的伤势,先是摇了几下头,又连连点了几下头。
祁屹一向不喜欢看人打哑谜,“怎么个情况,直说。”
“何人帮您正的骨?实在是太及时了,若是这骨头错位一宿,您的左腿很有可能就此残废,在都城里会正骨的郎中屈指可数,您莫不是在珍康堂诊治过?”
祁屹抬眸望向江晚渔,眸中意味不明。
“是她,帮我正的骨。”他略略一抬手,指了指江晚渔。
那郎中徐徐回过头,“她?!您莫不是在与我说笑?”
怎么可能?
正骨手法要求颇高,倘若偏差丝毫,都有可能使得病人从此落下残疾,不是娴熟的医者,根本不敢随意给人正骨。
就她一个奴婢还会正骨之术?
不知道是郎中的哪句话,抑或是哪个表情惹烦了祁屹,他‘啪’的一声将手中的双刀拍在石桌上。
郎中是半蹲着的,一个没站稳跌坐在地。
“叫你来治病的,废话这么多作甚?”
江晚渔见状,忙上前将郎中扶起,柔声解释道:“我家将军性子直,还请郎中莫怪,这骨确实是我正的,将军腿伤严重,情况紧急,我见过几次郎中给别人正骨,有样学样,所幸将军左腿无碍。”
郎中看她的样子不像是在骗人,但他还是不太相信,只看过几次郎中正骨,她就能熟记于心?
简直是荒谬之谈!
可这什么将军脾气实在太差,他也只好呵呵笑两声,不再过问此事。
给祁屹诊治完毕,郎中开了一张方子,上边有些药材是他的小医馆所没有的,江晚渔只能上大些的药堂抓药。
送走郎中,祁屹叫住她,掏出钱袋,狠狠往她身上砸去。
她的身子本就还未痊愈,重重的银钱砸过来,疼得她轻轻嘶哈了一声。
“给你半个时辰,半个时辰还不回来,就滚出去。”
“奴婢遵命。”
她蹲下身捡起钱袋,背脊却挺得很直。
舅舅还活着,假以时日,她自然会‘滚出去’。
江晚渔站起身来时,腰间不慎掉落一本小册子,她没注意就直接出了府。
祁屹看着她瘦小却坚毅的背影渐行渐远,才捡起那本小册子,发现它由几张废纸缝合而成,扉页上写着几个娟秀的小字‘苟活书’。
所谓的‘苟活书’,还真如其名。
祁屹翻了几页,里面记录的都是一个奴婢应该做的事情,以及不应该犯的错。
见到什么人该说什么话,如何行礼、如何讨好人说漂亮话,就连琐细之事均有记录。
祁屹恍悟过来,她这是将其他婢子的一言一行,认认真真地记了下来,所以做起婢子来,才这般有模有样。
她为何这般怕死?
江家人被杀头的杀头,流放的流放,女眷一律充了奴,依照她的性子应是宁愿死也不愿苟活。
可她却用自己的清白之身换取荣华、爬回都城的机会。
天子脚下的都城,稍有不慎就会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何必?
祁屹想不明白,但他永不会对江晚渔有半分同情,这是她的命,是她自己的选择。
江晚渔不知道此刻自己正在被人审夺,她随意找了一间看起来还算大的药堂,买好祁屹需要的药,揣在怀里一路小跑赶回府里。
因为太过着急,路上还撞到了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