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渔奇怪的是,这么多围观的百姓,居然没有一人愿意上前帮老郎中说一句话。
最为可笑便是,其中还有受过老郎中恩惠的人。
“少啰嗦,你都要入土半截了,还要向我讨什么银子?你平日里不是兼爱无私惯了么,喜欢到处救济施舍、装好人,现在你就当那些月钱都拿去救济旁人了!”
“秦老,你自从手抖唇颤之后,误诊了多少病人?珍康堂光是赔偿人家都赔了个精光,我们也是怜你孤寡,没有追究你,你就别再来找麻烦了!”
“可不是!整日整日来搅得我们不得安宁,晦气死了,这老东西真该死快些。”
“你……你们……唉!”
老郎中无奈又失望,叹气的时候,背脊又弯下去一截。
看到老郎中这样,江晚渔心里堵得慌。
世间之人皆是这般无情么?
得意之时万人捧,破落之时却无一人相助,更有甚者唾弃踩踏。
就跟江家一样,富贵之时被人嫉,一朝落魄众人欺。
她本能地往前走了两步,想要扶起老郎中,可这第三步,她却迟迟迈不出脚。
换作以前,她定是想都不想,大步冲上前头,干脆利落扶起老郎中,顺便痛斥那鄙夫一顿。
再给老郎中一个衣食无忧的晚年。
可眼下,她算得了什么?
一个仰人鼻息而活的婢子,一个落入奴籍的罪臣之女。
她连自家大仇都未报,凭什么去拯救旁人?
江晚渔感到自己的心好似被什么东西揪紧着,她深深呼气,重重吐气,像是要将心中的郁结舒散而尽。
终是闹剧一场。
老郎中在众人的目光下,缓缓站起身来,几番稳住双腿,才没有摔下地来。
他半弓着腰,颤颤巍巍地离开珍康堂。
江晚渔双脚也动了起来,等她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跟随老郎中走了一路。
等老郎中转过街角,走进一条无人的小巷时,她才敢轻轻出声。
“秦爷爷……”
老郎中耳朵还中用,隔着距离听到了她的声音。
徐徐转过身来。
“你、你……”老郎中一开始没认出她来,直到她慢慢走近,老郎中看清她鼻尖上的小痣,才激动道,“小、小鱼儿……你是小鱼儿!”
“秦爷爷,是我。”她看到老郎中衰瘦的脸,鼻端一阵酸涩。
才半年不见,秦爷爷就变成了这般模样,若是她今日没有目睹那场闹剧,她在路上碰着,也认不出他来。
“小鱼儿,命苦的孩子啊!老江他糊涂啊,竟害了自己的一家老小!”老郎中握着她的手,老泪纵横。
尔后,像是想到了什么,抬起瘦到见骨的手背,抹了抹眼角的浊泪,“来、来,爷爷给你一件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