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外太吵,把卧房里正在作画和小灶房里捣鼓药膳的人,都闹了出来。
江晚渔放下狼毫笔,刚探出身子来,就看到崔氏那张没安好心的脸。
但她还是含笑作礼,“奴婢见过老夫人。”
崔氏立马回应一个大大的笑容,“江姑娘啊,我特意过来给你赔罪的,那日在尚书府,是我对你不好,可你却一点没怪我,我心中有愧啊!”
赔罪是假,有阴谋是真。
江晚渔已经看透崔氏这个人,自私自利,歹毒到连至亲之人都能下得去狠手。
“老夫人言重了,奴婢怎敢怪老夫人?那日之事,是奴婢不慎失足落水,与老夫人一丝一毫的关系都没有,所以老夫人无需挂怀。”
“呵呵,江姑娘还是一如既往的懂事,我准备好的这些酒菜可不能浪费了,无论如何姑娘都赏个脸吃一口吧!”
崔氏这般殷切地希望她吃那些酒菜,她就越觉得有鬼。
“奴婢正等着沈郎中过来诊病,还得当着沈郎中的面喝药,否则大人回都后可要责罚奴婢了,这会儿不方便喝酒吃菜,还请老夫人莫怪。”
“这……吃一两口不碍事的!江姑娘不会连这个面子都不给,有了屹儿撑腰,就不把我这个老婆子放在眼里了?”
又是这种说辞。
她都听腻了。
“老夫人不知,奴婢喝药前杜绝一切吃食,否则药效不灵,倘若奴婢身子一直不利爽,如何能将大人伺候好?”
“……”
崔氏咬着牙,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她看着江晚渔的目光中带着阴狠。
这贱人今日竟油盐不进,就连拿老夫人这个身份来压她,她都敢不从。
假使没有这两个用刀拦着她的狗腿子,她也不至于这般烦心!
崔氏正在发愁之际,沈培然恰巧从后门愣冲冲跑了过来。
看到沈培然手中提着的东西后,崔氏双瞳骤然收缩了下。
沈培然以为是自己太过莽撞,忙赔礼道:“沈某见过老夫人,沈某是奉祁将军之命前来为江姑娘诊治。”
谁想崔氏一改方才的凶狠,端着笑道:“哦沈郎中啊,你治你治,老身就不打扰了!”
说完,她就端着酒菜走回主院。
余崇和松拓这才收起刀,紧随其后。
“姑娘,那毒妇好生奇怪,方才还撒泼耍赖想要进来,怎么一转眼就走得那般干脆?”
双溪手中还抓着木汤勺,用木勺末端戳一戳自己的脸颊,对崔氏的转变感到奇怪。
江晚渔早已习惯崔氏这副时好时坏的嘴脸。
“无需理会她,她没法儿强行进玉笙居,就害不了我。”
“说得也是呢!我就说嘛,大人果然对姑娘很上心,他连那毒妇会来找姑娘麻烦都知道,提前让那两个家伙过来了!”
“嗯,是多亏大人了。”
他……
不知在青吉州如何了,这几日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这个局若是他布下的,那他应有十分的把握取胜。
可她为何还是会担心?
心里闷闷的。
许是怕没了他,自己再没人可倚仗罢。
“江姑娘!都城又发生大事了!”
沈培然不说话,她都差点忘了他还站在小院里。
“又出何事了?沈郎中你先坐,慢些说。”
江晚渔给他倒了一杯茶。
双溪一听有奇事,也顺势坐了下来。
“这件事啊,比那许大人被杀更要可怖,诡异得很啊!”沈培然边说边打冷颤。
“诶哟,沈郎中你倒是快说呀,别吊我们的胃口了!”双溪催促道。
沈培然煞有介事咳了咳,“说了你们可不要被吓到,万一半夜做噩梦也不要怪我,特别是江姑娘,你不许到祁将军面前告状!”
江晚渔不禁掩口一笑,“我像是会出卖友人的人么?沈郎中且放心说。”
“那我可真说了啊──”
“昨天夜里,职守在刑部的三个官吏,被一个不知是人是鬼的女子,活生生割下了命根子,那三个官吏当场血染下身,刑部连夜寻郎中去医治,却发现那三根命根子不翼而飞了,你们猜猜在哪?”
在刑部侍郎家中。
江晚渔很想大声回答他,但她不能。
“在哪?沈郎中你别卖关子了!”双溪又在催促。
沈培然咽下口水,“在刑部侍郎家中!”
看来红西回来了,还找到了合适的刺客。
动作比她想得要快。
“这还不算完!”
沈培然又道:“刑部侍郎晚上和夫人恩爱的时候,屋顶被人掀起一块,接着有东西掉落在他房里,伴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他将掉落下来的东西捡起,才发现是带血的命根子!吓得他和他夫人惊声尖叫,他那处瞬间疲软,两人赤条条昏死过去!”
“呕──!”
双溪听得胃里一阵恶心,忍不住干呕了几声,双唇都吓得没了血色。
可江晚渔呢?
她不仅一脸平静,还慢悠悠地品了一口茶。
此刻,她心里想的是,那个刺客任务完成得这般出色,她必须加钱!
不过,她现在存下的银子不多,得想办法赚些银子才行了。
“江姑娘,你要是太害怕,就像双溪姑娘一样吐出来,莫要憋在心里,免得憋坏了!”
沈培然看她太过淡然,不免替她担心。
她也只是笑笑,“沈郎中不必担心,我被流放的那段时间,见过不少可怖、残忍之事,这些已经吓不着我了。”
沈培然脸上的担心变成怜惜。
双溪也喘过气来,“姑娘,我给你去拿药来,呕……我、我顺便去找点生姜压压!”
“好。”
“啊对了!江姑娘,我今日过来的时候,见路边有人在卖桂花糖和桃花酒酿,就顺道给你买了。”
“沈郎中怎会知道我喜欢这两样东西?”
“我怎么可能知道啊,自然是祁……呃呵呵,既然江姑娘喝了药,脉象也平稳,沈某今日就先告辞,明日再来探望姑娘!”
沈培然抓起药箱就跑了,生怕江晚渔追问他什么。
可她完全没注意到他说的话,她方才费了很大力气克制的兴奋,在无人的时候才敢释放出来。
惊喜与恨意在心中反复交织,泪水不知何时从她脸颊滑过。
滚烫又苦涩。
爹爹、娘亲,这才是开始,女儿会将害过江家人的畜生,一个不留地——
诛尽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