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你可算是回来了!”
刚让骑奴将马牵走,余崇就快步走到他跟前。
“何事?”
“明日起,大人要戴孝七日,就算是做做样子,这头一日还是要跪在新祠堂里,让前来吊唁之人看到,这名册上是明日要来的人,请大人过目。”
“不必,你看着迎。”
给崔氏立牌位,他本就心中不快,懒得再去操心这些事。
将事情甩给余崇后,他径直去了玉笙居。
卧房开着门,青雨恰好捧着药欲要进房内。
“奴婢见过大人。”
“药给我,去做其他事。”
“是。”
进了卧房,一眼就看到躺在床榻上那人。
脸色比平日里白上几度,双唇是一点血丝也无。
那颗鼻尖上的小痣,似乎也没有了平日里的生气,和主人一样打蔫儿。
察觉到有人进来,床榻上的人儿缓缓睁开眼。
“大人。”
“慢些,我扶你起来。”
她本想靠在床边,却被他揽住肩膀,稍稍用力压进自己怀里。
她也没力气挣扎,便由着他去做。
“这样会暖些。”他的声音从头顶漫过,低低沉沉,倒是不见寒戾。
“谢大人。”
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他胸口,她才张嘴喝下祁屹送到唇边一勺又一勺的药。
“苦么?我去给你剥个橘子。”
她摇摇头,“其实……奴婢这几日都没什么胃口,吃东西也感觉不出味道,似嚼蜡一般,苦也罢甜也罢,都是要进到肚子里。”
听到江晚渔这话,他心里闷得难受。
若不是凌庭萱和崔氏,她就用不着受这种苦。
崔氏他杀了,可凌庭萱却未能除掉。
她如今遭受的这些痛楚,都源自于凌家和帝王,总有一日,他势必要手刃了那些歹人。
江晚渔似乎感受到他周身散发出的戾气,不禁挪了挪身子,扭头望向他。
“大人,怎么了么?可是奴婢说错了什么话?”
他放下药碗,大手覆上她的手,轻轻揉了两下。
“你不曾说错话,我已找到给你解毒之物,戴孝七日结束后,便去给你取来。”
她好像也没有多惊喜,“这毒,奴婢都听说了,是一种奇毒,想必解毒之物也是奇珍异宝,大人若要得到解毒之物,定是要付出不少代价,奴婢欠大人的多到还不完……不值得。”
“你已经欠了我这么多,恩还没报完,没有我的允许,你休想就这样轻轻松松死去!”
他看不惯她这般消沉,忍不住低吼了一声,竟将怀里的人吓得一抖。
心头莫名攀上几分酸楚。
脑海中响起景伯提醒他的话。
“平日里别对她这么凶。”
他又放低了声音,“解毒之物我定会帮你取来,你安心在玉笙居养病,旁的不要想,知道么?”
怀里的人并未回答。
他慌了神,将她的身子掰过来正对自己。
这才发现,她在无声落泪。
两眼空洞地凝望着他,任由眼泪肆无忌惮地从病颜滑落,一滴滴打在床榻上。
祁屹不知如何是好,抬手抹掉她脸上的泪,命令道:“不许哭了!”
“是。”她嘴上虽答应着,但眼角的泪却不受控制。
“江晚渔。”
祁屹捧住她的脸,迫使她与他对视,“听我说,我定会治好你,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以后,我也会注意些,不会再对你这么凶,明白么?”
她楚楚道:“大人一直对奴婢很好,是奴婢身子不争气。”
“别再跟我说这些!”
他火气欲往上升,又被他硬生生压了下去,“我曾如何对你我心里清楚,之前,是我误会你了,你不脏更不是随意爬床的荡妇,那夜的话,我都收回来。这样解释,你能明白么?”
明白,怎会不明白。
他知道了他是她第一个男人,他的独占欲得到了满足,所以才会说出这些话。
对于他来说,她仍是一个物品。
若对他不贞,他还会向以前一样对待她。
她是曾爱慕过他,即便他对她多有欺压,她仍骗不了自己,与他亲近时,心脏那股强烈的悸动。
但现在,已然没有一丝爱意。
江晚渔抹了抹自己的泪,苍白唇瓣勾勒出绝美弧度,“大人的心意,奴婢明白了,奴婢会好好养病,努力陪伴在大人左右。”
“那你可原谅我?”祁屹伸手揽住她的柔肩,问得小心翼翼。
真难得,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他。
不过,他真该好好学一学如何向人道歉。
这种命令式的道歉,她承受不起。
“大人莫要这样说,奴婢不怨大人,今日得大人一丝温情,奴婢便已足矣。”她主动靠向他的胸膛,像只小猫似的撒娇,蹭了蹭。
听到她这么说,祁屹舒了一口气,将她搂紧,“以前是我苛待你,今后不会了,我会保护好你。”
这句听起来多么感人的话,她听着却无半点波澜。
保护好她么?
以前的阿屹哥哥也对她说过,最后呢,他还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她。
她不会再相信了。
……
祁屹守着她一整晚,天蒙蒙亮时,将军府的下人已经布置好祠堂,戴孝之物也一一备好。
因崔氏名义上是将军府的老夫人,按照千旭的规矩,府上无论是主子还是下人,头一日都得到祠堂跪着。
主子跪在祠堂里,下人便跪在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