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等她思考多一会儿,江开霁又夺过祁屹手中的野山参,用力摔出府门外。
“我答应晚渔将你留在尚书府,不是让你整日偷奸耍滑,带她做些不伦不类的事!尚书府不养你这种败类,如若你今日不跪下如认错,把人参还回去,就给我滚出尚书府!”
滚出尚书府这件事对江晚渔来说,太过恐怖。
她顾不得那么多,上前抓住他的手。
“阿屹哥哥,你不该偷东西,我与你一同将野山参还回去,好不好?”
她刚开始不信祁屹会偷东西,可她也奇怪得很,初遇他之时,他的银子被都城的混混抢走。
他与对方大打出手,流血受伤,是她路过救了他。
在那之后,他身无分文,流落街边像个小乞丐似的,她每日故意路过,分给他吃食。
再后来,她就求爹娘,让他进府做她的小侍从。
他的月钱在府上算是比较多,但还不足以拿出二三十两去买一根野山参。
爹爹气得大发雷霆,还有自幼一同长大的萱儿表妹也这么说……
她有些动摇了。
“你也觉得我是偷来的?”
他抬起头,眼眶红得让人发怵。
连她也不相信他……
其他人不相信他可以,她绝对不行!
“我、我……”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种表情,心里慌张得不知该说什么。
祁屹冷笑一声,用力甩开她的手。
她本就瘦小,猝不及防被这么一推,双脚站不稳,重重摔下地去。
稚嫩的小手擦过粗糙的地面,生生被蹭破了皮,溢出血来。
他没料到会这样,心下一慌,想要去扶起她。
但慢了一步。
江开霁和凌幼菱满眼心疼地扶起自己的宝贝闺女,看向他时,瞬间转变成满满的厌恶。
江晚渔摔疼了,抱着凌幼菱的手,哇哇大哭。
边哭还边冲祁屹喊:“我才不要你偷来的东西!偷来的东西脏兮兮,我再也不要见到阿屹哥哥!”
祁屹听到这话,所有理智都丧失了。
他咬紧后槽牙,保留自己最后一丝丝倔强,头也不回跑出尚书府。
那日奇怪得紧,他跑出去没多久,就下起了雨。
跑到城郊破庙的时候,全身湿透。
一个同样借住在破庙的大哥哥告诉他,最近军队招兵买马,只要参军就能每个月都领军饷,若是有幸混出头,还能讨个官职当当。
眼下他被赶出尚书府,这段时间做苦力攒的二十多两银子都拿去买人参,身无分文,在都城没法儿活下去。
所以他决定要去参军。
即便心中对江晚渔多有不舍,想到她的眼神和那句决绝的话,他恨意涌上心头,当日就随那个大哥哥参了军。
可他不知,江晚渔对他说出那番话后,马上就后悔了。
她仔细回想了一遍,他递给她野山参的时候,指缝里有很多土和黑黑的铁屑。
二哥哥说过,他最近总是早早就出去,回来的时候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似乎在外边做了很重的活。
她……会不会错怪阿屹哥哥了?
清理好手上的擦伤,她趁所有人不注意,偷偷跑出了尚书府。
跑到城郊破庙的时候,她用尽全身力气去呼喊他,却没有得到回应。
她并不知道,自己慢了一步。
祁屹已经随大哥哥踏上参军的路途。
雨势愈发大,大到她没法回尚书府,只能在破庙里等他回来。
一个不小心,她脚腕处摔出了一道血痕,午夜时分,秦爷爷带着江家人寻到了破庙,将浑身发烫的她抱回尚书府。
就是那日,一直陪在她身边的人突然消失了,他连一句生辰吉乐都没跟她说。
……
两人思绪收回,沉默了好久。
这段令人窒息的沉默,似乎比起五年的光景还要漫长。
祁屹搂得她很紧,生怕她下一刻就会从马背上跳下去。
她也任由他抱着,不知该开口说什么才好。
“祁将军、祁将军!不好了——!”
急促的呼救声彻底将两人的沉默打破。
好几个骑着马的龙翼卫朝着祁屹的方向驰驱而来。
她慌乱地往他怀里钻,用他宽大的战氅完全遮住自己,生怕被人发现。
好在夜晚漆黑,那几个龙翼卫没有注意到她。
“何事?”
“将军!猎场深处有猛兽出没,吏部侍郎之子被咬伤了腿,现在御医正赶去营帐区给他治疗,大部分王公贵族都已从猎场深处逃出,还剩镇远侯世子和镇国大将军的两位公子未见踪影!”
“还、还有四皇子也不知去向……”
祁屹当即下了决断,“一人速将消息禀报圣上,一半人继续巡守猎场,拉起围栏,保护营帐区的女眷和王公贵族,一半人随我同进猎场深处!”
“是!”
此次春蒐是他负责巡守,若是在春蒐期间,任何人出了事,他都要担责。
若是单单一个镇远侯世子出了意外,他最多吃二三十下板子,再扣罚月俸。
可眼下四皇子也不知去向,万一四皇子遭遇意外身亡,他这条命很难保住。
祁屹不敢耽误,抓紧缰绳就往猎场深处去。
江晚渔还缩在他怀里,现下时间紧迫,只好跟着他一道去。
“媞媞别怕,我会保护好你。”他能感受到她时不时的颤缩。
江晚渔冒出头来,“大人,奴婢没有怕,只是风灌进来有些冷。奴婢在想,既然是深处有猛兽出没,那几位贵人定是出于自保躲了起来,假使有人遭遇不测,定会有浓烈血腥味传出,这一路过来,奴婢尚未闻到。”
“嗯,据被咬的吏部侍郎之子说,那猛兽是一头满嘴獠牙的白虎,扑食凶猛,体型有三个男子一般大,想就地格杀它,几乎不可能,他为了脱身,还舍弃了自己的马送入白虎口中。”
“所以要想安全护送那四人出去,必须要逃过白虎的双眼,动静要尽量小……”
她话还没说完,西北方向就发出了一声惨绝的嚎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