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迈一见这人神色,就暗道不妙,他好歹是郗鉴侄子,见过世面的,连忙补充道:”将军,我二人与杨府君乃旧识,我家从妹与萧家娘子乃闺中密友,烦请将军安置好我等。“
”嗯?“
骑将面色一沉,问道:“你俩叫什么?”
郗迈道:“我叫郗迈,乃郗公之侄,这位是我小舅,名周翼!”
既然报出了名号,又与杨彦和巧娘都有些关系,明显是不能杀了,骑将暗道了声倒霉,扔了个牌子过去,便冷着脸道:“莫要乱动!”说着,就领着骑兵轰隆隆离去。
郗迈和周翼对视一眼,都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
地平线渐渐亮起了一抹鱼腹白,战斗已经结束,王府外围的建筑几乎被夷为了平地,燃烧彻夜的大火火头渐小,了了青烟遮天蔽日,残垣断壁间,散落着一具具的尸体,戴着口罩的民夫把尸体集中起来,待俘虏辨明身份之后,用炭火焚化。
战斗损失与战果有专人清点,炊烟也零落升起,实际上这一战仅从场面上来看,是东海军自建军以来打的最艰苦,伤亡最惨重的一战,但除了少部分阵亡家属,大多数人的脸面都带有会心的笑意。
毕竟打完这一仗,郯城也将易主了。
刁协一夜没闭眼,如此烈度的战争,对于他尚是首次得见,没错,他是带过兵打王敦,可那就和小儿过家家一样,两军还没接触,自己军中先慌乱起来,再稍一触碰,大概死了几十人,就崩溃了,而昨晚,是双方真正杀红眼了,杨彦留了十台床弩守卫王府,硬生生打坏六架。
一百多具神臂弩有二十多具扳机损坏,几百名弓箭手,射出去上万枝箭矢,就是最适于打巷战的鸳鸯军,都阵亡了上百人。
而乡豪武装的损失更是惊人,刁协亲眼所见,一排排的士卒被弓弩射倒,后面又有一排排被驱赶上前,这是真正的生死之战,还亏得骑兵及时来援,一举奠定了胜局。
“呼~~”
刁协长长吁了口气:“想不到老夫刚来,便能得见如此场面,可惜杨府君不事朝庭,否则以其精锐踞守建康,安能让王逆得逞?”
崔访捋须笑道:“玄亮啊,打退了王逆又如何?朝庭还是那个朝庭,士族专权不会因打败王敦而有任何改变,你所推行的土断依然会举步维艰,我知你素来忠于司马氏,可司马家的江山从何而来,曹魏的江山又从何而来,你若是忠于汉朝老夫无话可说,那司马家祸国殃民,若不是他家,天下怎会崩坏至此?又有何可忠?“
刁协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无话可说。
“见过崔公,刁公!”
这时,一名杨彦身边的亲卫匆匆奔来。
崔访连忙问道:“府君那里如何?”
亲卫拱了拱手:“孙家部曲大部被歼,将军请崔公尽快组织部分俘虏送往阵前,或能说得孙谋开门献降!”
“好,老夫知道了。”
崔访点了点头,随即安排下去。
不片刻,一千骑兵押着精选细选出的千名俘虏行向孙家坞堡,刁协也骑了匹马,跟着随行,他倒要看看杨彦是怎么劝降。
晨曦洒上城头,城头站满了人,很多妇孺掩面哭泣,各家家主也是面色难看之极,在东海军的阵前,平摊着一排排的尸体,都是昨夜被杀的孙家部曲,足足有七百八多具,绝大部分是中箭身亡,真正能冲杀进阵的微乎其微。
“就是不知别处情形,孙老请节哀顺便,未到最后一刻,不能轻言胜败。“
郑家家主郑继叹了口气,劝道。
孙谋却是望向了远处,面色再变,一队骑兵押送着近千衣衫褴褛的军卒缓缓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