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彦摆了摆手,待亲卫退去,眼里闪出了一抹阴霾。
‘沈充啊沈充,我给过你机会,可你不珍惜,将来我灭你沈家满门,可别怪我不讲情面啊!’
杨彦望向屋外,眼神一片冰冷他的前世是医生,医生这个群体,是最冷静,最可怕,心理素质也最佳的一个群体,哪怕是惯犯杀人,与医生比杀人或许杀的更快,手法更加娴熟,但要论冷静,绝对不如医生,医生生生死死见的太多,在医生眼里,人体就是由一副副的器官构成。
他灭人全族,没任何心理负担。
半个月后,吴兴沈氏一万多人连同前溪歌舞姬与乐师被送了过来,暂时安置在郯城,后者交由崔玲安排,杨彦也如约释放了沈充钱凤。
至十一月,杨彦没等来建康的回信,反而等到了一个让他如释重负的消息。
石虎率支雄、征东将军石他,左军将军石挺领步骑十万,慕容廆、慕容皝父子,率慕容部精骑一万,宇文乞得归率宇文部五千卒,代王拓跋贺傉率跖跋部万卒,曹嶷领步骑三万,及各部亲卫,合计十六万卒,另有随行民夫、丁役、工匠,随军妇女营伎共总二十来万,号称五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南下。
也确实,不仅杨彦如释重负,东海军上上下下都如释如负,就好象某人被一审判了死刑,二审刚刚上诉,结果还没下来,心里自然忐忑,如今二审依然是死刑,没了指望,横竖逃不过一死,反而想开了。
当然,这个比喻或许不恰当,东海军人数虽少,却并非待宰的猪羊,不过靴子落地,利空出尽,心境上的变化是类似的。
按常理来说,如此之大的军队进,应先派前锋,荡清路途,不过杨彦坚壁清野,除了郯城兰陵,不在任何一处布防,因此前锋失去了意义,况且石虎也足够自信,十六万对四万,四比一,国中又做了诸多准备,攻城器械完足,还怕破不了小小的郯城?
去年的失败,石虎自己也反思,原因就是轻敌自大,若是在奉高多留些兵马,总不至于此,而今次,石虎思来想去,杨彦举世皆敌,再也没了可供转圜耍使奸的余地,硬碰硬,自己怕着谁来?
自北而来,并不一定渡沂水,只需从琅琊郡南下,越过沂蒙山即可,杨彦再三考虑,放弃了在沂蒙山区阻敌的想法,毕竟沂蒙山由一个个的岗崮构成,崮与崮之间,遍布着缓坡平原,不是那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形。
于沂蒙山布防,因山区面积过大,没法面面俱到,极易从背后被包抄。
眼下每一分兵力,对杨彦都至关重要,他绝不可能白白让部下送死。
十一月十五日傍晚,城头上,北风呼啸,旗帜猎猎作响,于药转回头猛喝:“将军,来了!”
兰陵县完全交给了傅冲和荀豹主持,合计万卒,水军六千,游荡于沂水下游,郯城有卒两万四,之所以这样安排,是于战前经过了激烈讨论,结合石虎的情性与各种因素,最终判断石虎的主攻方向将是郯城,以石虎的傲气,必须要一战破去郯城方能洗刷耻辱。
城下远处,渐有烟尘扬起,就着落日余辉,一望无际的军阵徐徐展现出了真容,万马齐喑,千幡万幢,蔚为壮观,石虎的主力果然尽在沂水内侧。
杨彦明显能感觉,城头很多人的呼吸变得粗浊,这是因紧张而来的呼吸加快,事实上杨彦自己也有些紧张,毕竟他没了退路,他所有的倚仗就在这座城里。
城在人在,城破人亡,就这么简单!
他一遍遍梳理着这段日子采取的各项措施,回想着是否还有疏漏之处,民心不用再担心,作为一个现代人,比当时任何人都理解民心的重要性,他只是重拾一道道的命令,反复斟酌。
这刻的杨彦,心里满是杀机,刘遐、苏峻与祖约将来必须灭族,如果不是这三人搞鬼,石勒怕是不会这么快南下,哪怕明年来,他的准备也能更加充分。
当然了,出于对祖逖的尊重,他会给祖逖留下一条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