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的石虎也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就泛起了愁,按道理来讲,暴雨临头,天地间一片水幕,双方都视线模糊,弓弩也没法用,此时攻回去,说不定就能破了城。
可是刚刚给石灰撒了一通,至少几千卒被迷了眼睛,军心士气受到严重影响,而且头顶上响雷轰隆隆,就象老天爷在怒,谁敢去攻城?既便是石虎都不敢在天威面前强行驱赶士卒。
许久,石虎指天喝骂:贼老天!
兰陵也下起了倾盆暴雨,感受着那扑面而来的呼啸北风,傅冲的嘴角现出了一抹笑意,暗道城头又该撒石灰了吧?虽然与郯城很难互通信息,但兰陵时刻都有暗哨在关注着郯城的一举一动,比如石虎移师南门攻打郯城。
荀豹手持红黄间色旗,对兰陵驻军有着充分的调度权,他自然不会在此时支援郯城,也不担心杨彦会心生猜忌,只要郯城未到汲汲可危的地步,兰陵不会出兵,荀豹寻求的是在石虎溃败的时候予以致命一击。
“郎主!”
这时,一名老仆鬼鬼祟祟的靠近,小声道:“郎主,外面有人求见,说是持有您大伯的家书。”
按占田制,傅冲也有资格荫客,因此毫不犹豫的荫了数户,毕竟有人服侍着,谁愿意自己动手呢,这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天性,即便是杨彦,洗澡也习惯了有美人伺候,特权阶层是永远都消灭不干净的。
“哦?”
傅冲面色微变,他的伯父傅畅也是他的生父,在襄国为石勒效力,令傅冲深以为耻,他一心想做一番事业,洗刷掉加诸于泥阳傅氏头上的耻辱,而如今,在这个关口,伯父差人送家书过来,所为何事,已不言而喻。
也许是受了石勒的逼迫,也许是单纯的想拉拢自己,但傅冲不得不考虑到由这封信而来的后果,又或者是伯父在襄国的不妙处境,一刹那,他都想把来人给轰出去,但还是忍住了,深吸了口气道:“叫他进来!”
“诺!”
老仆撑着伞出去,不片刻,领进了一个其貌不扬的灰衣人,约三十来岁,一见面,便面现激动之色,跪下磕头:“奴傅明叩见郎君,数年前家族离散之后,老郎主日夜牵挂,茶饭不思,后探得郎君于杨府君门下做事,欣慰不己,虽明知此时送信不合适,却难熬思念,故修家书一封,命奴送与郎君。”
傅冲目中现出了感慨之色,生父的音容笑貌,哪是说忘就能忘呢,既便不刻意去想,午夜梦回之时,仍是时不时的梦见生父,而且生父在襄国的安危,尤其让他挂念,石勒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主。
只是他没有选择,一边是亲情,一边是恩义,自古以来,忠孝不两全。
“辛苦你了。”
傅冲点了点头,接过了信。
封皮上的字迹,确是傅畅的字,火漆也保存完好,但傅冲相信,这封信必然被拆过了,石勒不可能大度到让生父送一封内情不明的信去兰陵,正如羯人对建康的内情很少了解,晋人也不清楚襄国的真实状况,这都属于机密。
忍住了拆开的冲动,傅冲转头道:“来人,把荀将军与夫人请来!”
“诺!”
两名仆役分别出门,很快的,荀豹与薛氏冒雨赶来。
傅冲直言:“襄国的伯父差人送了份家书给我,但此时我不敢拆,请荀将军暂代我保存,拜托了。“
薛氏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开口。
荀豹也是怔怔看着傅冲,目中充满着同情,傅冲实是不得己而为之,一方面是避嫌,另一方面,就是担心傅畅在信中以性命为挟,提出什么不合理的要求,身为人子,到底做还是不做?
两头为难。
反倒是不拆信件才是最好的处理方法。
荀豹接过信,点点头道:“既然傅长史信任荀某,那此信我就代为保管了,战后再双手奉还。”
“有劳荀将军!”
傅冲拱了拱手,便回头道:“今日雨大,明日你回襄国,把所见所闻告之伯父,来人,带下去安置。”
那人也没想到傅冲竟如此决绝,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但是见着傅冲的神色,又不敢开口,只能施了一礼,跟着仆役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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