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意仍然保持单膝下跪的姿势，道：

“主人，我的神智是您的神息所化，我的生命由您亲手缔造，我的名字亦因您所赐。主人想销毁相思，相思并无怨言。但——”

她抬眸，看着裴书生，认真道：“跳炉前，相思想对主人说一些话。”

默了几秒，裴书生俯视着她，声音依旧带着冷意：“说吧。”

“先前您拔了赤脚大仙的腿毛，赤脚大仙扬言，他若见着您，必将您的脑袋薅秃。请主人记得，少往大仙洞府路前经过。”

“……”裴书生撇撇嘴，道：“老头儿心眼真小，不就是几根腿毛，至于吗？”

何止几根……赤脚大仙的两条腿简直被你拔成“不毛之地”了！古意心道。

“主人素来喜好抢夺妖族异宝，妖族已将您的画像贴在‘恶名榜’榜首。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主人若去妖界，请记得变幻容貌，否则可能又会被妖族狂追七条街。”

“知道了。”裴书生的表情带了点惯常的自得之气，“再说，就他们那点儿妖力，都不够给我挠痒。还是我大度，不跟他们计较。”

妖族要是听见你这番话，生吞活剥你的想法恐怕更强烈了！古意心道。

“还有香羽仙子，您趁她闭关，破她结界，掏了她的妆婴鸟蛋。等香羽仙子出关后，恐怕恨不得杀了您……”

“好了好了，我都记得，我都知道。”裴书生叹了一口气，略有些无奈道，“遇见敌家，我自然有自保之法，不用你这个小木偶操心。”

古意点头，道：“最后一件事——”

她站起来，将再次掉在地上的云缎捡起，拍了拍上面沾的果泥，叠好，放在摇椅上。

“主人，您曾是凡人，习惯了盖被而眠。但您夜间多梦，爱蹬腿踢被，被子经常掉在地上。”

她看向裴书生，嘴角勾起浅浅的笑意：

“以后，相思不在您身边，您记得将被角压在身下，被子就不容易掉下去了。”

风声停止。

一片寂静。

裴书生无意识地捏紧折扇。

相思每说一段话，他的脑海里便会闪过许多画面，不只是她提到的那些内容。

细数下来，她陪伴着他……比他预期得还要久。

玉石般清脆的声音打破寂静。

“主人，相思告退。”

古意踏上通往神殿的山路。

裴书生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她。

一身赤霞的木偶，离开的背影竟与记忆中的女子重叠。

裴书生闭上眼睛，抓住折扇的手因太过用力，指节竟有些发白。

荡起微风。

一片叶子打旋飞过。

风中一声呢喃。

“为何你们都这般执迷不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