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爆米花的老头来了!”
四妮儿一路欢呼着、小跑回家。
院子东南角那棵梧桐树下,孙建国正在躺在摇椅上午睡。
这张竹子编的摇椅是他爷爷留下来的,被孙建国从堆木料的屋里捞出来,修吧修吧就成了他消暑的利器。
他家里人都知道,孙老二起床气大,他睡觉的时候最好别去惹他。
四妮儿是个例外,她仗着哥哥的宠爱,直接爬到他身上,没两下就把他格愣醒了。
孙建国坐起来、抠了抠眼角的眼屎。
四妮儿两只小手抓住他的手、想把他拽起来:“快快,炸花!炸花!”
孙建国拿这个小丫头没办法,舍不得打,舍不得骂,只能顺着她。
四妮儿自从上次踩着凳子在大缸里掏玉米、不小心一头栽进去之后,看见缸就捂住眼睛、更别说让她去舀粮食了。
奶奶回家去了,等到饭点才过来做饭。建学白天除了吃饭、都不着家,比老六还野哩。
炸爆米花这事非得他这个哥哥去不可。
他爬起来洗了把脸,进屋里找到盛玉米的大缸,掀开上头的盖子,抄起搪瓷茶缸子舀了满满一茶缸玉米粒,然后提着簸箕,领四妮儿去炸爆米花。
炸爆米花的摊子前已经排起了长队。
翠翠排在老前头,建学、来福俩人跟她在一块,这会儿正好轮到她家。
孙建国朝翠翠点点头、翠翠朝他甜甜一笑。
炸爆米花的老头坐在一个铁皮炉子前,打开黑乎乎的、葫芦形的手摇压力锅的盖子,把翠翠家一缸子大米倒进压力锅肚子里,又撕开一小包糖精倒进去,盖上盖子、锁紧,架在架炉子上方的铁架子上,一边摇一边加热。
摇了几分钟功夫,老头看看压力表上的示数,就站起来、弯下腰,把锅的一头塞进橡皮袋里,一手抓住儿炉子边,另一只手拿一根铁棒插入压力锅的盖柄,猛一使劲。
只听到“嘭”的一声巨响,老头笼罩在一团白雾里,爆米花全都吐进接在橡皮袋后头的、长长的布袋子里。
响声过后,建学端着簸箕、来福解开扎布袋子的绳子。
他俩屁股后面跟着一群小娃,雪白的大米花刚一倒出来,小娃娃们就伸出手哄抢。
来福跟个护食的老母鸡似的,张开双臂护住簸箕,但是哪能护得过来。
翠翠走过来,给娃娃们一人抓了一把,他们才散开。
她端起簸箕走到正在排队的四妮儿面前说:“四妮儿,你咋不去抢哩?”
四妮儿闻着大米花香甜气味流口水,说:“怕!”
孙建国补充说:“她怕高压锅突然爆炸那下子声音。”
翠翠本想给她抓两把,看看孙建国,改口道:“那我给你倒一点。”
说着就往孙建国簸箕里哗啦哗啦地倒。
来福跟在后头看得心疼,跟割他身上肉似的。
他眼泪汪汪地提醒姐姐:“姐你少倒点……”
翠翠没好气地瞪弟弟一眼:“瞅你这点出息。”
被姐姐一训,来福绷不住了,抹着眼泪就往家里跑:“我回家告诉咱妈!”
孙建国打趣道:“你弟弟真会过,你家以后有福喽!话又会说回来,来福这名字没白叫。”
翠翠撇撇嘴:“你弟弟才会过哩,你看,光吃别人家的就吃饱了。”
孙建国一看,建学俩裤兜装得鼓鼓囊囊的,背心前摆还翻过来、兜了一大坨。
嘿,这小子,不知蹭了几家了。
翠翠见周围人多,不好意思久留,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
翠翠端着簸箕回到家,来福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跟他妈告状。
玉琴见闺女回来,埋怨道:“你惹你弟干啥?你看!哭得呜呜的。”
翠翠搁下簸箕,说:“我哪惹他了?他是见人家吃咱家大米花、心疼得!小气劲!谁家炸大米花没小孩抢?”
来福躲在母亲后面反驳道:“人家小孩抢完、你还给他们干啥?”
“都是街坊邻居、乡里乡亲的,给人吃两口怎么了?你没吃过人家的?”
“你给建学家倒了半簸箕哩!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跟建学他二哥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