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后,却感觉累得只想睡觉。
临睡前,他上了会了看对自己影片的评价,对自己的评价。
他中了邪一般的跳过所有褒奖和崇拜,重点去看那些谩骂和诅咒。
曹一方感觉自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但他有无数工作要去忙,就像是脑子里有一千块拼图,每一块拼图都是一个小迷宫,他要将这些迷宫拼凑起来,拼成一个大迷宫,然后走通它。
不可能的做不到的
我只是个普通人。
我现在是个废人了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下一部戏拍不好的不可能比这部更好
他来到露台,这是他们的新房,景观露台可以看到那条弯弯绕绕的外滩江水,还有夜幕笼罩下的不夜城,万家灯火。
晚风清凉怡人。
无法控制自己去想象美好,因为脑子里失去了这些东西或者说这些东西在,但是没有了味道。
想到的很乱很杂。
整个公司上下的勃勃野心,想要实现他曾经许诺的宏图伟业媒体和观众,还有那帮粉丝对他的期待,家人以他为荣,无比信任,老婆想要孩子
想到了江琛那帮人的肮脏和龌蹉,想到性情大变的覃小妮,想到演艺圈的du品xing交易甚至那些不为人知的谋杀,镁光灯下的尸骨。
想到田安邦问的,你的野心是什么?
他后来找到了,但他现那东西很重很重,像一块千斤巨石,像一条咬住他拼命往后拽的黑狗。
老头子临死前说,生时好好活,死时不仓皇。
但从他留下的遗书来看,老头终究是仓皇的,还有那么多未竟之志。
他不由分说的揽了过来,无数人的期待和信任,无数的诽谤和谩骂
曹一方搬来一张凳子,站在上面,风似乎更大了,他往下看,楼层很高,下面是万丈深渊,又像是安乐乡,像是美丽的他乡。
人终究是孤独的。
站在那里,感觉很神奇,迈出去这一步,此生就结束了,所有的麻烦和苦恼都随之而去,他一点都不感到害怕和惊惶。
抑郁症很神奇,它不一定让你痛苦想死,但很大程度上,它剥夺你的情绪快乐也好,忧伤也好,甚至是求生欲,也消失不见了。
他站在那里,就想着,死一下又怎样?
也没怎样。
他身子一动。
谢妍婷手里拎着两大袋东西,打开门,客厅里自动亮起,甚至还响起愚蠢的电子欢迎声这是当初曹一方强烈要求的恶趣味。
谢妍婷站在玄关,心头忽然一紧。
她看到曹一方站在露台前的背影,他身旁放了一张椅子。
老公?
曹一方转身,双肩仿佛压了千斤重担,微微佝偻着,面容隐在客厅灯光照不到的黑暗里,只有双眼在光。
像一匹受了伤的荒野老狼。
眼神比鹰更锋利,那里面有禽兽没有的东西。
田老头想要的鹰视狼顾,是隐忍,是负重前行,是艰难的活是善恶遑论的死硬坚持。
那帮子文艺圈真正的骨头,想要的,是华夏的文化输出,想要的,是未来。
曹一方慢慢走到客厅灯光下,笑脸温煦,恍若当年,张开怀抱:怎么突然回来啦?快过来,让我抱抱看,最近是不是又胖了。
谢妍婷放下心来,用力的踢掉脚上高跟鞋,扔掉手上包裹,飞也似的扑过去。
田老头遗书里最后的那段话,曹一方一直没想起来。
刚刚忽然想起了。
生命中有许多你不想做却不能不做的事,这就是责任;生命中有许多你想做却不能做的事,这就是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