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已经是大年廿九,明日就是卅日。临近年关,白酒儿还在忙碌着。
她起身后,便带着阿稚往回春堂而去。
一夜的大雪,给街道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新雪。之前积的雪都已经被马车行人黏成近似冰一般,如今新雪再覆,马车很难在这路面行驶。
白酒儿选做轿子,轿夫们抬着轿子走在金陵的路上。
本来靠着轿壁思考的她时不时听到外头的啜泣声和低低的讨要声。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金陵城本是富庶之地,加上城中管制严格,城中正街上不会出现乞丐,有一个被官差叉走一个。
如今临近年关,还是这么冷的天儿,更不该有人在大街上流浪了。
白酒儿奇怪地撩开了轿帘,看向外头,正好看到一个勾着腰的老婆子杵着根树枝,一瘸一拐地跟着抬轿的轿夫往前走,身上就穿了件单衣,瑟瑟发抖,嘴唇都乌了。
一脸卑微地讨好,“善人行行好,赏我点儿吃的吧。善人行行好……”
轿夫没理她,老太婆干脆走到轿夫面前想强迫他停下。
“滚开!”轿夫呵斥道,一把推开了挡着路差点让他在冰面溜倒的老太婆。
白酒儿看着摔倒在地上就爬不起来的老太婆,眉头皱起。
及远,她看向后头的老太婆,挣扎着爬了几下都没爬起来。就那么躺在路上不动了。
“去看看。”白酒儿不忍,对轿边跟着的阿稚道。
阿稚应声,去看了一眼,然后“啊”地叫了一声,匆匆跑过来赶上了轿子,“小姐,她死了!”
说着,瞪向前头抬轿子的轿夫,奶凶又恶狠狠地道:“你这个杀人犯!”
“冤枉啊我,她刚才差点绊倒我,我要倒了这轿子都得栽!”轿夫赶紧喊冤,“而且这这老太婆本来就快没气了,我都不知道她哪儿来的力气站着过来要饭。”
白酒儿不欲多说,若是放在现在,拦车要钱被车撞也怪不了谁。
但终究脸色不太好,回头远远看了眼躺在路上的尸体。
“小姐,那里也冻死了人。”阿稚突然开口,指着一处墙角说道。
白酒儿顺着看过去,那里有三个孩子抱在一起,作取暖的姿势,却已经成了冰雕。
再往前,竟一路不知是冻死还是饿死的尸体。
白酒儿越来越沉默。
时代落后,以前的冬天也不乏冻死人,秋生就是当年差点儿冻死的时候被她救的。
但金陵城的主城街道内一般不会有冻死的人。就算别的地方,也没有这么多冻死饿死的人。
除非闹灾。
终于到了回春堂,白酒儿下了轿子,旁边的角落里便冲出衣衫褴褛的青年人上前要饭,正直壮年,却骨瘦如柴,声音气若游丝。
“大善人,行行好,给点儿吃的吧。”
白酒儿停住脚步,看向他,见他一只手臂空荡荡。
察觉到白酒儿看向自己的手臂,他尴尬又窘迫地尬笑一声,“儿子太饿了,我便把这手臂砍了给他吃了。”
白酒儿心中一颤,不可置信地看着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