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白达,是不可能在知道白水儿身份的情况下,将白酒儿至于险地。
“此时你不必再管,朕会派人去细查。”景明帝缓缓道,“朕是信你爹的。”
白酒儿抬头看向景明帝,眼里带着不解和茫然。
景明帝心思多疑且重,心狠手辣,为了解释白水儿在白家的事,为了打消景明帝的疑心,她都准备了好大一番说辞。
现在却一句都用不上。
他如果真的觉得阿爹那么好,为何还毫不犹豫地将阿爹推进火坑呢?
这是已经狠到了为了达到目的,自己完全信任地心腹也会不择手段杀掉的地步了吗。
但她当然不会多问,也不能多问。
“是。”她老实又安分地回道,“全听陛下安排。”
景明帝看着还跪在冰凉地板上的白酒儿没有让她起身,话题一转,只道,“这些日子你虽人未在京城,我耳边倒是不少人提起你。”
白酒儿不解,抬头看向景明帝。
“民女不懂。”
见她一脸茫然的样子,景明帝若有所思。
见她的确是没明白的懵懂样,这才缓缓开口,“河南道道府的知州,黄东林上了折子,提起你救难民一事,上了请封地折子。”
他说着,点了点旁边桌案上的折子,掌事公公立刻将桌案上的折子递到了白酒儿面前。
听到黄东林,白酒儿心中就立马有数了。但她面上仍然不知不畏的模样。接过那掌事公公递来的折子,茫然地打开看了起来。
黄东林上的折子里,提及了她倾家荡产去解救难民的问题,其中将她好一番夸赞,各种大义之士、胸怀天下的名声扣她头上滔滔不绝的夸赞之后,便是请封的讨赏。
请封什么,黄东林不敢说。
但他提及了请封,又在折子里明里暗里提及百年前的布施的善女林欢意被封为郡主之事。
虽未明说,但言语之间都是想要给白酒儿请封郡主的意思。
黄东林倒是个信守承诺的。
白酒儿合上折子,匍匐着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道,“此事民女不知!”
景明帝没有理她,道,“林欢意被封郡主,是因本来就是当时的皇室血脉,虽是偏支,但身上留着皇家的血,救了一城的百姓,封郡主情有可原。”
“你……”景明帝说道,目光淡淡地扫过白酒儿,“不过商户之女,这黄东林胆子倒不小,还真敢开口。”
“金陵城中,想来白家跟黄东林关系不错吧?”
敢为一个商户之女请封郡主,黄东林便是肥了胆子的。景明帝虽为挑明,但言语间却有责怪之意。
在他看来,白家是金陵城首府,黄东林作为河南道知州又留任在道府金陵城,多半是跟白家关系匪浅的。
谁知道首府有没有贿赂知州呢?
白酒儿心如明镜,在景明帝的几句话之中就察觉到他在猜忌白家给了黄东林大好处。
她跪身在地,一五一十道,“回陛下,白家与黄知州向来无所交集,阿爹常年在外奔波做生意,甚少回金陵。”
这事儿景明帝是知道的,白达为他所用。他吩咐给白达的任务不少,连盐矿的事都交给了他。
白达一年到头是回不了几次金陵的。
“至于我……”白酒儿说着,语气迟疑,“陛下有所不知,我其实与黄知州家中是有一些矛盾的。”
“什么矛盾?”景明帝问。
“黄知州有一子一女,名为黄晖和黄琦柔,此二人分别是黄知州的嫡长子和嫡长女,成日嚣张跋扈。特别是那黄晖,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有一次我当街遇他强抢民女,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犹如菩萨下凡回家就带了府上地打手去解救了被强抢地民女,周围百姓无不拍手称快!不仅打了黄琦柔巴掌,还带人痛扁了黄晖一顿,将他险些打残。”
白酒儿滔滔不绝地说道,不是她想在御前告黄东林的御状,而是此时她越说黄东林的好,反而越容易引起景明帝地猜忌。
但若是一味地说不好,又容易给景明帝上眼药。虽然儿女不是省油的灯,但黄东林还是帮了她的。所以只能在说不好的同时,夸大其词自己的好。
言语间说了黄家子女的不好,在夸大其词地说自己的好,言语就失了真,七八分真的事情听在别人耳朵里也只有一二分了。
“那黄晖被我打跑时还放话,要回去告他老爹,带人整死我。”她说着,轻蔑一笑,“呵,我可没怕的!”
景明帝看着滔滔不绝夸自己牛逼的白酒儿,没觉得她多好,听起来只觉得她嚣张跋扈。
“朝廷命官之家,就算犯事,也该报官。你说打就打,我看,论嚣张跋扈,黄东林那两孩子不及你。”
白酒儿怔住,一双大大的杏眼茫然地看着景明帝。
“报官?他爹就是官,还是金陵城最大的官,我报了官挨揍的不是我吗?”
景明帝:“……”
白酒儿继续大言不惭地道,“我看他爹给我请封,肯定是担心我在陛下面前告御状,想要讨好我。”
听着白酒儿越说越不靠谱的话,景明帝不耐再听。
的确养成了个蠢货,正合他的意。
“堂堂知州,朝廷命官,讨好你?”景明帝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不欲与她多说,又道:“郡主别想了,自古就没有商贾之女因为布施封为郡主的。”
“大言不惭。”他说道,也不知说的是白酒儿还是黄东林。
“最多,看在你找回玉玺的份上,封你为县主。”他说道,停了停,“这也是给你阿爹的交代。”
黄东林请封的折子里写的原因,是她救了难民。
而景明帝封她的原因,是阿爹……白酒儿抬头,看向景明帝,“我阿爹?”
“他是立功了吗?”
景明帝道,“算是吧。”
“那陛下为何不封我阿爹,封我呢?”白酒儿又问。
景明帝看着她,没说话。
隔了会儿,道:“也算不得他立的功,毕竟这玉玺,是你送到京城来的。这功劳算在你头上,没什么问题。”
县主……玉玺……白酒儿脑子转得很快。阿爹的功劳,也是她的功劳?
玉玺是阿爹提前做好的,也是他传信回来让自己速速送往京城来的,县主是自己送来了玉玺之后封的……
所以这玉玺,是阿爹留给她的保命符?!也是她的投名状,交予皇帝之后得以庇佑?
所以……阿爹一开始就料到了自己会遭遇不测吗?
只有这样才说得通了,不然手里已经有了玉玺,直接献上去就好,为何留在那里让她去送呢?
想到阿爹为了护她一声顺遂,就算是在汹涌地政治漩涡里也想尽办法保住她,料到自己会遭遇不测也依旧只想着如何保住她,又如何找人保住她……白酒儿只觉心中酸涩又难受。
“我阿爹他……”白酒儿艰难地措辞,“他……人还好吗?”
景明帝道,“他自失踪后就了无音讯,期间我朕派过很多人去找他,也试图救他,但仍然没有他的踪迹。”
说着,他很是无奈地长叹了一声。
“你爹是个中用的人才,朕很珍重他,可惜了……若是知道那次行动有危险,朕如何也不会让他去的。”
白酒儿很想抬头认真看看,看看这个满嘴仁义道德私心却无比凉薄地帝王的嘴脸。
但她没有,她安分地匍匐在地上,听着他不停说着的话越来越生气。
“我阿爹他……一直都在为陛下做事吗?”白酒儿问道。
“自儿时起,你爹与朕就是好友。”说起白达,景明帝冷漠威压的目光柔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