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建伦何时见过这样的场面?
但他心中不停告诉自己,他是主上的人,他是主上的人……这些人都想要跪下来求主上的……只是没机会而已。
如今他在这里,就是他们的机会。
不停给自己打气的卓建伦终于缓和了一些,脸色也如常了。
他看向最上面坐着的景明帝,不同于那满殿肃然审视的威压,景明帝整个人都笑盈盈的,看着卓建伦的目光满是慈蔼祥和。
原来他们也是安排好了白脸黑脸。
你黄东林走到了殿中,朝着景明帝所在的地方跪了下去。卓建伦跟在后头,无动于衷。
黄东林拉了拉他,呵斥道,“见了天子还不跪?!”
卓建伦不容置喙地道,“我的主子只有一个,我也只跪她。”
黄东林很是尴尬地看向景明帝,“皇上,他……”
景明帝很是无所谓地抬了抬手,“无碍无碍,将军也是个忠直忠义的性情中人呐。”他和气地开口,“来人,赐座。”
卓建伦倒也不客气,径直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殿中大半的人看着卓建伦那目中无人的模样,不禁皱眉。
兵马司指挥使曾钦开口训斥,“天子面前怎敢如此无状!”
卓建伦偏头,不屑地看着那曾钦。
“不是你们请我来的吗?”
曾钦开口还要骂什么,被黄东林给制止了,“和气生财,和气生财。”他说着,看向景明帝,“陛下,谈正事儿吧。”
别的礼节可就免了吧,现在也不是高高在上的天子了,求着别人呢,还想别人卑躬屈膝?
看着卓建伦的模样,景明帝心中膈应,但面上还是笑着,只道,“看来酒儿身边的人都是不拘礼节的。”
卓建伦是个粗人,但也不是个傻子,景明帝这话外之音他自然听得出来。
“我只是不行礼,若是金人站在这里,那就不是行不行礼的事儿了。而是你跪不跪了,是吧,陛下。”卓建伦满不在乎地说道。
但其实余光注意着黄东林。他是按着黄东林的意思摆出的态度,就怕自己哪里没对,或者哪里过了。
但余光里,黄东林岿然不动,没跟他一点儿眼色互动,他便知道自己至少没有出差错。
景明帝做的再好的表情,听到卓建伦的话也有些绷不住了。
见他脸上绷不住,做得离他最近的和成道开口转了话题,“陛下,我们谈一下合作事宜吧。如今金人当前,时间不等人。”
和成道给了台阶,景明帝也深知现在绝不是跟白酒儿的人翻脸的时候,压住了情绪,缓了须臾,道,“爱卿说的是。”说着,他看向卓建伦,“酒儿也愿意出兵了,为何她不亲自来?”
“没空。”卓建伦轻飘飘的两个字噎得景明帝脸色一黑。
他放在膝上的手攥紧,又缓了缓,“没想到几年不见,如今酒儿也独当一面了,可谓日理万机。”
“说正事儿。”卓建伦见黄东林默认自己的态度,越发放肆,表现得也越发不耐烦。
景明帝听他讲话,感觉自己心里头堵得慌,恨不得现在就把人拖出去金瓜击顶。
他恨得牙痒,但却无可奈何。
此时,黄东林站了出来,他态度恭敬又谦卑,“陛下,白姑娘的意思是,她愿意出兵,但有一个条件。”
比起卓建伦的态度,黄东林的态度可谓好得不行,景明帝看着他卑躬屈膝的样子,火气消了一些。
“什么条件?”
黄东林将头放低,“陛下自缢殉国。”
话音落下,整个屋中一静!一阵吸气声响起,景明帝蓦然瞪大了眼睛!
就连一旁闲散坐着的卓建伦都被吓得身子一僵。
但他不敢表现出来,只能木然转头,看向黄东林。
“你说什么?”卫长书涨红了脸,从椅子上站起来怒目瞪着黄东林,“你敢再说一次?!”
黄东林赶紧跪下,战战兢兢道,“卫大人息怒!不是下官说的,是白姑娘提出的条件……”
“胡闹!”卫长书气得不行,“她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开这个口!”
说着说着开始大骂起来,“宵小鼠辈,捡了几个人凑出了点儿乌合之众,就真以为自己有翻云覆雨的本事了?!”
卫长书越骂越大声,越骂越难听,景明帝还没有挺爽快,卓建伦一把拔出了腰间的佩剑,比到了卫长书的脖子上!
殿中的护卫也纷纷握在了剑上。
一时间屋中剑拔弩张!
黄东林上前,赶紧拉住了卓建伦,“卓将军息怒!”
“都是来正事儿的,别气别气。”
说着,又回头看向景明帝,“皇上,谈正事儿。”
景明帝脸色很不好,“怎么谈?上来就要朕的命!”
黄东林劝慰道,“整个大周,还有千千万万的子民,陛下就算为苍生着想……”
话还没完,旁边的曾钦一旁踹翻了凳子,“太子被俘下落不明,如今唯有天子坐镇,天子殉国,这大周谁来做主?莫不成让那白酒儿做主?!”
其他的臣子纷纷附和,皆是斥责白酒儿之言,也有骂黄东林的。
一时间,殿中嘈杂不已。
良久,景明帝才摆手,“好了。”
他一出声,殿中安静起来。
这时,他长叹一声,开口道,“若是让朕这一条命换大周的安宁,朕死也无憾了。只是如今太子不在,晋王也身残,朕膝下无可用之子,若是朕再出事,大周会乱了的。”
黄东林听着景明帝冠冕堂皇的话,心中只想冷笑,面上却是连连点头,“陛下说的是。”
“不过现在白姑娘既然答应了出兵,咱们总是有的谈的。”黄东林提醒道,“总不能就这样让金人践踏完这片土地不是?”
他提醒着景明帝,现在只有白酒儿能帮忙,不可置一时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