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一动,他便能立刻察觉到,其中知情的人要么三缄其口,要么被灭口,他硬是一点儿有用的把柄都没有抓住。
卫长书是一个城府极深的优秀阴谋家。
他自私自利牟取国财,纵容家中之人为虎作伥卖官鬻爵,罪行罄竹难书。
可如今国难当头,和成道怎么也没有想到,卫长书会是第一个站出来的人。
景明帝也很意外,卫长书什么样的人,他心里不是不清楚,默许罢了。当初军饷被贪,他才能有借口停战与金人议合,才有借口将处置白达,将他交给金人。
卫长书做的事,刚好给他机会。当时装作不知,甚至还帮他处理干净了首尾,让想要查他的人找不到他的证据。
所有把柄都握在他的手里,只不过卫长书并没有做不利于他的事,就养着这条狼。不过是想要日后卫长书敢忤逆他,便秋后算账。
没想到如今竟然是卫长书第一个站出来替他受罪。
但景明帝并没有感激,也没有感动。他觉得这些都是应该的。
卫长书是他的臣子,拿着他的俸禄,吃了他的军饷,养那么肥在这种时候就该出来替他受罪。
至于其他那些缩头怕死的臣子,等日后他东山再起,他总要一笔笔跟他们算清。
“卫爱卿果然是朝中栋梁,替朕分忧。”景明帝赞扬道,“位至丞相,入金为质倒也够给金人面子了。”
听到景明帝丝毫不顾及底下臣子的死活,说给金人就给金人,卓建伦想到了他主上的父亲,听知情的秦大人提起过,也是被这皇帝献给金人惨死的。
卓建伦气不打一处来,直接道,“他一个臣子为质?”
转头对着卫长书毫不客气地嘲讽道,“你也配?”
“自古谈合都是储君为质,最差也是皇子。如今还不是谈合,而是投降,一个臣子送去为质?你们是真不明白还是给我这儿装懵?”
卓建伦还只是一个大老粗,他长这么大也没听说哪个朝廷投降是臣子为质的,好笑勒,现在大周都快亡国了,他们觉得出一个臣子就行了?
金人是傻子?
这么没诚意的投降会相信?
“反正话我放这儿了,这是最低的底线,若是不答应就拉倒。”卓建伦说完,也不等人回话,直接转身大步走出了殿外。
守殿的禁卫军拦住,卓建伦直接拔剑,他随行在外的兵将也纷纷拔剑。
两边刀剑相向,卓建伦倒也不慌。直接回头看向坐在殿中的景明帝,他一身明黄圆领长袍,上头的五爪金龙耀武扬威,可他整个人却阴沉不已。
“你若是将对我们的这份硬气用到金人身上,也不至于如今这般被打得屁滚尿流东躲西藏了。”
说完,抬脚就踹飞近前的一个禁卫军,大步离开。
他现在丝毫不怕朝廷,他身后有主上,有几十万大军。朝廷现在已经不堪一击,是要求着他们的。
是朝廷不敢得罪他们。
禁卫军被踹翻,旁边的其他禁卫军都怒了,拔着刀逼近卓建伦,可卓建伦视若无睹,提着剑大步走远。
上头没有下令,禁卫军也不敢动刀剑,只能愤恨地逼着逼着就让卓建伦离开了。
坐在殿中的景明帝看到大步离开的卓建伦,那肆无忌惮又目中无人的样子惹得他大怒。
方才不敢发的火现在一股脑发了出来,一抬手就砸掉了桌案上的白玉杯子,“竖子怎敢!!!”
他暴怒道,气得两颊憋红,“一个私生的贱婢也敢跟我叫板,朕定要撕了她!!!”
整个殿中的大臣们纷纷下跪大呼“陛下息怒”。
黄东林也跟着这群人跪了下去,一起呼喊着“陛下息怒”,低垂的脸上满是不屑。
不过心中腹诽,私生的……好像是说主上。看来那黄庆的猜测还真是猜准了。
景明帝现在满腔的恨意,他恨不得将白酒儿撕碎成八块,可如今的境遇又让他不得不低头。
金人有多残酷他很清楚,若是入了金国为质,那他是什么下场?
忽而,景明帝眼睛一亮。
既然金国如此残忍,那贱人想要让他如今为质,为何他不能将她交给金人?
落在金人的手里,他要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如此想来,景明帝心思明亮畅快起来。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看向了黄东林,对他道,“去跟酒儿说,她的条件朕同意了。”
旁边的臣子们一听景明帝答应了,纷纷劝道,“陛下三思啊!”
“陛下万万不可入金为质!”
“……”
黄东林此时也抬头,万分不解地看向了景明帝。
他以为要让景明帝松口答应自己主动入金,要废他好一番口舌呢,没想到他竟然直接同意了。
这让黄东林觉得奇怪,也蹊跷。
旁边的大臣们还在劝,景明帝已经不容置喙地开口道:“去吧,跟她讲。朕准备一番,便入金为质。”
见他答应,黄东林也不好多说,应声道,“遵命。”说完退了出去。
直到黄东林身影完全消失不见,殿中跪了一地的臣子还在劝他。
景明帝淡定抬手,“好了,朕又不傻,怎么会真的入金为质?”
他话音落下,殿中劝他的声音停了停,只听景明帝继续道,“她既然这么想让朕不好过,朕也不会放过她。”
“待朕见到了金人,就有资本与他们谈合了。”景明帝目光深思,缓缓道,“她那里集整的漠北军,会是我们的保命符。”
“也是大周的保命符。”
金人从前与漠北军战争多年,要说金人最恨的人是谁,莫过于漠北的大军,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
他们与金人谈合没有底气,现在有了那漠北军,若是将白酒儿出卖给金人,金人肯定会转移仇恨。
怎么也会放过他。
景明帝算计得很清楚,可殿中的大臣们却沉默了。
他们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