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嘱咐仆人,“让随行的下人和将士们都委屈一下,自己找个客栈旁边能休息的地方吧。”
仆人眉头紧蹙,这大冬天的不在房间里,冻死人可是常事。
但他这种小人物也没有办法改变什么,几个大人都住的是最差的下房,他们还能住什么呢?
仆人出去之后,告知了外头的随行兵士和下人。
张叔夜刚清点完兵,听到仆人的话,板着脸道,“让我们睡马厩?!”
仆人点点头,觑了一眼张叔夜,小声道,“将军莫怪,几个年迈的老大人睡得屋子都是下房,窗户都漏风,连床上潮湿的被褥都是芦花塞的。”
“他们也没有办法。”
张叔夜好歹还是壮年,听到崔朝义和成道几个年迈的大人睡的这样的环境,忍不住发怒,“什么?大人们没有去说吗?”
这明晃晃的羞辱也要忍下?
他们是来谈判的,不是来被践踏的。
仆人解释道,“大人也没有办法,只能都忍了。”
张叔夜黑着脸,仆人的话提醒着他,他们是来谈判的,也是来被践踏的。
张叔夜沉默良久之后,点点头,“回和大人,我会安顿好他们的,不必担忧。”
“是。”仆人应声,转身离开去复命。
寒冷的冬日,没有火盆,连被子都带着湿意。
就算是逃亡,但逃亡早些的在去年冬日,什么都是带好的,沿路也是养尊处优。跑的晚的,都几乎是开春之后的事,那样的时节夜晚也不是这样寒冷。
这几个养尊处优的大人也没有过过这样的夜晚。
就这样捱过这个夜晚,翌日一早,和成道早早便起了身。
过于恶劣的环境让他开始发热,一早便开始咳嗽,金人并没有给他们安排大夫,和成道只能一边咳嗽一边召集了另外几人。
见到其他几人的时候,发现除了年轻些的黄东林,其他三人都与自己差不多,咳嗽的咳嗽,发热的发热。
而崔朝义因为年纪太大,身子骨也弱,一晚上睡下去就起不来了,整个人虚弱不堪。
侍奉他的下人来报,他一早起来就发起了高热,现在下人们出去购置被褥炭火,顺便找大夫去了。
甘庆用帕子擦了擦鼻涕,冷着脸“哼”了一声,“不想谈判就不谈,何必如此羞辱我们。”
和成道摇头,“想不想谈判我们都要来谈,甘大人压压火气。”
说着他抬头朝着旁边的仆人道,“去买几个汤婆子,给几人大人暖一暖。”
“我知诸位大人身子都染疾了,但等下就要谈判了,只能坚持坚持着,无论如何,都要坚持到谈判完。”
仆人从外头带来了简单的热粥,几人沉默地吃着,崔朝义推开门走了出来。
他手里杵着不知道哪里找来的树枝,勾着腰,喘着气,到了旁边坐下。
几人皆是看向他,“崔老怎么出来了?该好好歇着的。”和成道说,“昨晚到的时候太仓促,什么都来不及准备,方才我已经差人去给你买新的被褥,也去请大夫了。”
“你好生歇着,把身体养好先。”
崔朝义摇头,有气无力地道,他脑子晕乎乎的,脸也烧得不正常的红,“无碍,我一起去。”
“谈判之事很重要,出不得差池。”
谈判的内容不是其实是和成道说了算,也是和成道为主官。崔朝义存在的意义在于地位,他只要在那里,就代表了天下的读书人。
德高望重的超然地位,可以在之后为其他五人挡下疾风骤雨。
毕竟这样的谈判,回去了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另外五人也知道他的意思,沉默着不再多言。
“辛苦崔老了。”和成道说道。
没多久,金人来接他们了。
一行六人顶着高热上了金人的马车,向着金人所在的临时院落而去,那里本是此城的太守府,沦陷后就被金人征用了。
现在成了他们的谈判之处。
雪下的更大了,几人身上都裹上了棉裘,在金人的带领下,到了太守府谈判厅里。
整个太守府,金人严阵以待,守得密不透风。
厅中,两侧也站满了整装的金人,对面金人的六张座椅,却空无一人。
在金人的带领下,和成道和其他五人坐到了下手的六张凳子上。
等了一个上午,崔朝义都快烧晕过去了,外头这才响起了脚步声。
和成道回头看去,只见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带着一堆人朝着这边走来。
那壮汉正是金人的主将完颜南望,他一身熊皮大裘套在身上,头上带着圆盔,下巴上的黑胡子编成了辫子,孔武有力,目光如刀。
完颜南望身后紧跟着的,是另外五个金人使臣。其中四个装扮都大同小异,唯有一个……那是一个女子。
面容清绝有倾国之色,面容冰冷,紧紧跟在完颜南望身侧,一看就知道地位不低。
看到那女子的一刻,黄东林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目光。
那不是……主上的亲妹妹,白家的庶女白水儿吗?!
虽然没有跟白水儿交集过,但白酒儿跟他交集颇深,对于白家的情况他也是知道的。更何况他儿子还曾想掳过白水儿,因此被主上暴揍过一顿。
即使与白水儿无交集,但对她其实也了解颇深。
此刻看着白水儿,黄东林一时忘了动作。
和成道先站了起来朝着一行人行礼,“见过完颜将军。”旁边的五人也跟随着和成道站了起来行礼。
黄东林惊呆了,看着白水儿一身雪一般的白色虎皮大氅,紧紧跟着完颜南望走了进来,一时间呆在了原地。
旁边的甘庆拉了拉他的衣角。
黄东林这才从恍惚中回过了神,赶紧低头跟着旁边几人低头抱手行礼。
完颜南望带着人直接忽视了和成道等人,越过他们就走到了自己的椅子上,旁边的另外五个使臣一一坐下。
本来两国使臣在地位上是同等的,可是大周如今被打得鼻青脸肿已经自己来乞降了。
两国外交根本已经完全不对等了。
完颜南望也根本没有将六人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