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酒儿并没有因为白水儿的讥讽而生气。
她目光平静,并没有因为白水儿的而生波澜。
因为带军太久,常年高呼杀。嗓子也不如从前清亮,而是带着些许暗沉的嘶哑。
“怎么会是病呢?”白酒儿平静地问道白水儿,反问道,“就因为这里的人都说我们错,我们就错了吗?”
“为了废除封建王朝压迫人的那些规矩,为了推翻奴役普通人的强权,付出了什么代价,别人不知道,你难道不知道吗?”
“我们生长春风里,长在红旗下,难道不该推翻腐朽,而是融入腐朽?”
“白水儿,就算我最后死在了这个时代,那也是这里绽放过的烟火。为自己的信仰而奋斗过,而不会是芸芸众生里的一粒泥尘。”
“我们都幻想长大了惊天动地异于众生,长大了我们不仅妥协在许多的规矩和枷锁中,甚至自己都变成了枷锁。
你可以遵循规矩,可不能贬低甚至嘲讽别人冲破规矩。”
白水儿听着白酒儿的话,看着她晶亮的眸子,沉默着。
她如今与从前已经大变了样,变得似乎都不认识了。
原来这才是她真正的模样。
“不说别的,士农工商阶级淡化就会动多少人的蛋糕?”白水儿轻声开口。
“那些跟着你打天下的人,那些树大根深的百年士族,会答应?他们虽然地位比你低,但是多年的经营牵扯甚众。他们要是不答应,很多事你根本实施不了。”
“不答应,就杀光。”白酒儿道,“我要做的事,其他可以妥协。但这些不会。”
“那些跟随你打天下的人,也会杀吗?”白水儿反问。
她从来没有把这里的人放在眼里过,也曾以为白酒儿是个想要依附她的蠢货。
白酒儿点头。
白水儿再次沉默起来。
她看着白酒儿,沉默了许久之后,问道,“你知不知道上一世你的结局?”
白酒儿点头,平静地道,“知道。”
“那上一世,是你吗?还是原主。”白水儿问道,第一次露出了认真的神情。
“原主。”白酒儿道。
白水儿如释重负,“还好不是你。
“不过,我还是很抱歉。”白水儿道,“我想要回家,只能完成任务,至于你的原主,我不得不下手。”
“我们道不同,无法为谋。如今你我之间,也只能活一个。”白水儿看着白酒儿,她说着,往后退去。
身后,是万丈悬崖。
“我真的,一直以为你是个蠢货。我对蠢货可没有一点儿好脾气。”她说着,笑了一声,本就清绝的脸上即使带着血,也格外的妖艳美丽。
“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白水儿眼睛亮亮地看着白酒儿,这是这么多年,两人第一次心平气和的说话。也是第一次彼此都毫无伪装的交谈。
从前她们各有各的路,要争要斗,只能站在对立面。
如今胜负已定,白水儿却没有白酒儿想象中的撕心裂肺。
她一直以为,以白水儿的性子,会在这一刻破口大骂,会骂天道骂系统,骂庄君谷骂她,会仇恨她羞辱她,会歇斯底里。
她从没想到她会这么平静。
她还是不够了解白水儿。
看着平静的白水儿,这一刻白酒儿似乎也没有滔天的仇恨了。她滔天的仇恨,似乎只有景明帝和金人两个。
白水儿曾经对她所作所为,不过也是为了儿女私情。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情爱爱似乎变得格外不值一提了。
而曾经的种种,也因为经年岁月的洗涤变得无足轻重起来。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白水儿突然看着白酒儿,认真问道。
“千矜。”白酒儿道,“千万地千,矜持的矜。”
旁边唯一一个跟在白酒儿身边的秋生一直没有动过,在听到白酒儿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蓦然抬头看了她一眼。
“千矜啊,这名字不错。”白水儿说道,“我想,我是回不了家了。你杀我,你会遭天谴,我自己来。”
她说着,回头看了一眼脚下的万丈深渊,手一扬,将手里的剑丢了下去。
而后回头,看着白酒儿,“千矜,我回不了家了。”
“你把这里变成我的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