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刻钟后,赵昀打发侍卫随徐州官员去官驿休息,自己单独留在了白家,在正房与岳父喝茶。
白冉道:“明轩,白家的罪名不是因你而起,却是因你而洗去污名,此恩此德,白家世世代代不会忘记!”
赵昀连道不敢当:“岳父本就是被冤枉的,小婿只不过照实说出来而已,怎当的起恩德两个字呢!”
白冉叹了口气:“我杀了许多无辜之人,落到什么下场也是应该,没什么冤枉的!
冤枉的是白家其他的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却要跟我一起承受这些恶果。”
赵昀安慰道:“岳父,您别这么说,您的苦衷小婿已经知晓,局势所迫,您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小婿手上的人命,不知比您身上多多少,斩杀的也并非都是恶人。
敌国的士兵也不过是普通百姓罢了,他们家里也有父母妻儿,也可能是个好人。
可是,立场不同,就不能手下留情,我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抢夺我们的土地,欺辱我们的百姓。
我杀人是为了救人,岳父也是一样,没有谁对谁错,都有各自的不得已。”
白冉道:“话虽如此,可杀敌军跟杀自己的百姓,到底是不同。
说实话,我这两年最难捱的不是挨骂,是这里。”
白冉指指胸口,叹道:“不安宁啊!”
赵昀道:“岳父的心情,小婿能理解,小婿带兵跟岳父理政是一样的。
军法十七条禁律五十四斩,小婿也斩杀过不少同生共死过的弟兄,下令处死他们的时候,小婿心里也难受的不行,甚至还偷偷落过泪。”
说到这里,赵昀的声音变得有些暗哑。
“他们没有战死沙场,却因一时的懈怠疏忽死在了军法之下,这对于当兵的人来说,是最窝囊的死法。
可下次有人犯错,小婿依然不会手软,军法执行必须要严,杜微防渐才能避免大错产生。
主将若是心慈手软,培养出一堆骄兵悍将、目无军法的手下,这支军队就算是废了,最终受苦的只能是百姓。”
白冉点点头:“没想到,明轩还挺会安慰人的!”
赵昀笑道:“小婿说的都是事实,杀人安人,杀之可也。岳父不要再为过去的事耿耿于怀了。
您辅政这些年,没内乱,没瘟疫的,得少死多少百姓,您若是看到战争有多残酷,徽州饿死病死的百姓有多可怜,您就知道自己是对的了。”
白冉轻叹一声:“道理老夫都懂,可就是心结难解,无法释怀,可能是无人理解,又无法言说的缘故吧!
当一个不近人情的孤臣,太寂寞了。”
赵昀笑道:“岳父这几年受委屈了。
可岳父从来不是孤身一人,几个哥哥姐姐,一直都信任岳父,白苏更是懂岳父。
一身报国有万死,双鬓向人无再青。这是她在朝堂上形容岳父两句诗,依小婿看,白苏不仅是您的女儿,也是岳父的知己。
还有皇上,皇上对小婿说,太傅是积劳成疾,朕以天下累太傅多年,是朕对不住太傅,皇上也是懂岳父的。”
白冉笑着点头:“你还漏了一人,就是你,明轩!”
赵昀高兴道:“对对,还有小婿,往后小婿一有空闲,就跟白苏去拜见岳父。
再不让岳父感觉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