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玠跟在王濮身后,一路进到王府的后宅。
也许是因为家主快不行的缘故,整个王府上下都弥漫着一股压抑而凝重的气息,全府上下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迷茫和不安之色,似乎都在为王家和自己的命运而担忧。
毕竟每个人心中都有数,虽说王澄是死在萧璜手中,但萧璜能有今日,他们琅琊王氏难辞其咎,很难说朝廷再镇压过萧璜的叛乱之后,不会回过头来对他们王氏一族秋后算账。
但就在这种压抑的气氛中,萧玠一走进后宅,就听到一处院子中传来一阵女子的嬉笑声,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有些不解望向王濮。
王濮也不由停住了脚步,看着嬉笑的方向,面上露出了一丝苦涩:“是……妤儿,她听说堂兄死后……她……就就变得这般疯疯癫癫……”
说话间,女子的嬉笑声突然就变成了怒骂声:“萧璜……你这个卑鄙的小人,我和爹爹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要杀他……我要杀了你……哈哈哈……”
此时,院中又传来了一个妇人带着哭腔的声音:妤儿,你别闹了,跟娘回去吧,你看憬儿都哭成什么样子了……”
果不其然,妇人的哭声中掺夹着小孩的哭闹声,以及几声断断续续含糊不清的“母妃”……
但一听到“憬儿”这两个字,王妤却瞬间如同炸毛了一般,拼命大喊大叫道:“他不是我的憬儿……他不是我的憬儿……他不是我的憬儿……”
随后,只听崔夫人一声惊呼:“妤儿,你不能这样,憬儿可是你的亲生骨肉呀……”
再之后,就是崔夫人的一声声“妤儿你不要跑”的追逐声……
王濮和萧玠离得不远,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身为王家人王濮面上感觉更加有些难为情,他偷偷看了一眼萧玠,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若不是自己侄女王妤当初寻死觅活非要跟萧璜在一起,而不是听从家族的安排嫁给眼前的萧玠,何至于此,想想现在的太子妃苏瑶,两人境遇简直是天差地别。
好在萧玠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摇摇头,淡淡对王濮说了一句:“走吧,去看看你们家主。”
王濮忙不迭连连点头,继续在前面引路。
萧玠刚转身,王妤就在和母亲崔夫人的追逐中跑到了他的身后,她一眼看到了萧玠的背影……
不知为何,两行不争气的泪水从她眼角慢慢滑落下来……
此时,卧房之内,王崇已经到了最后的弥留之际。
他本来身体一直很硬朗,但自从两年前他被迫辞去相位,王家子弟和党羽接连受到打压,在朝堂上的地位一落千丈,自此王崇就有了心病,身体每况日下,一日不如一日。
尤其是得知儿子王澄惨死在凉州那一刻,他再也支撑不住,就此一病不起,又不肯好好接受大夫的治疗,因此没过几日,生命便即将走到了尽头。
家主病危,王家子弟也顾不上朝廷对王家的监视,纷纷从各地赶来洛阳,只为了来送家主最后一程。
方才王濮就是打算出门去一趟司隶校尉府,想试试看能不能让吴王萧珏那边通融一下,放王巍回府见家主最后一面,只是没想到王濮一出府门就碰上了萧玠。
王濮领着萧玠走到王崇卧房前,刚要推开房门,门却突然从里面被人打开,门后出现了王濮的堂兄王淡的身影。
王淡看到王濮不由一愣,有些奇怪道:“濮弟,你不是去司隶校尉府接你父亲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王濮对自己身后的位置暗暗使了个眼色:“兄长,殿下来看家主了。”
“殿下?哪个殿下?”王淡有些狐疑顺着弟弟的目光望去,却瞬间吓了一大跳,“太……太子殿下,你怎么来了。”
萧玠点点头,随后淡淡问道:“你们家主现在怎么样了?”
一说到王崇,王淡也有些面色黯然,长叹一口气道:“大夫说了,家主可能撑不过今天晚上了。”
随后,王淡似乎想到了什么,慌忙闪身让到了一边,躬身道:“殿下里边请。”
他的荆州刺史一职是因为萧玠丢掉的,说他不记恨萧玠是不可能的,但他不蠢,知道如今萧璜谋反,他们王家脱不了干系,可以说他们王家现在大多数人的生死都取决于皇上的一念之间,在这种情况下,他怎么还可能敢对萧玠不敬。
萧玠也不会为难他,点点头走进了卧房内。
卧房内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汤药味,王崇的病榻前站着十几名琅琊王氏的重要人物,时不时还能听到一两声断断续续的叹息声和啜泣声。
看到萧玠出现在卧房内,他们也不由面露诧异,但却没有一个人多说什么,只是目光复杂看着萧玠,心中有些忐忑。
谁都明白,现在能决定他们王氏一族命运的人,除了皇上,也就剩下眼前的太子萧玠了。
萧玠慢慢走到王崇床榻边,看着王崇面色枯黄,骨瘦如柴,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不由暗暗摇摇头。
不管王崇过去跟他有什么恩怨和过节,如今眼前之人不过是一个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老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