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鹤不说话了，但王也并没有感觉到尴尬——倒不是说他脸皮厚，而是他知道，沈鹤大概率是在思考自己应该怎么回答他。

“我说我的，你也不一定要给回应。”王也笑了起来。果然，他发现沈鹤在听见他这话的时候，更疑惑了。

在意不就是要回应吗？沈鹤有些纳闷。

这还是一群人告诉他的。

“但是，在意就应该说出来。”沈鹤闭上眼睛，“都这么告诉我。”

这是把沈鹤当孩子教吧？王也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但再想到沈鹤那始终淡泊的情绪，他突然又发现，这么做很合理。

因为少、难以察觉，因此更需要表达，这样才能够及时得到反馈。说得多了，总会有正向的作用。

“也没错。”王也还是决定说些什么，“但你又不是问答机器人，不需要对每句话都做出反应。”

“或许对其他人需要，但我……”王也觉得自己这话有些煽情，犹豫片刻之后，却还是说了，反正沈鹤感觉不出来，“我不在意这个，看你的反应就足够了。”

他不知道，沈鹤看起来是闭目休憩，但实际上又开始绕圈子了，目测还需要绕一段时间。

“……真麻烦。”他小声嘀咕一句，为什么他总遇到些麻烦的家伙。

但是，并不讨厌。

虽然他是很难有“厌恶”这种情绪的，但“不喜欢”总会有。

**

「接下来这段我有必要强调一下，没有替身或者移情的情节，因为沈鹤没有这么高级的情绪模块（捂脸），所以不用担心」

18、回忆

沈鹤没有睁眼的另一个原因是，他想起了一个人。

唔，虽然乍一听起来可能有些白月光的感觉。但他自己很清楚，非要形容的话，向子谦更像是他的兄长，甚至算不上朋友。

但沈鹤还是蛮喜欢用“故友”这个词来形容他的。

向子谦是个话痨，虽然应该只在沈鹤面前才会说个不停。但这不是什么急于表现的心态，而是认真的和几乎不说话的沈鹤“交流”，好看他对其他事物的反应。

「你看，你也不是什么都无所谓」两人坐在篝火前，向子谦把烤糊的鱼肉剃掉，咬了一口发现外焦里生，于是又呸的吐掉，然后才抬起头对沈鹤说「我烤的鱼你就不吃」

沈鹤：……

他为什么要吃生的，吃生的为什么还要点火？

但他还是没说话，只是把鱼又架回了火上。

在这之前，他一直以为“难吃的要命”只是个夸张的形容方式，现在他知道了，是很朴实的描写。

再这么下去，万一哪天抓了个生食有毒的，那就真要命了。

现在的他没有灵力，就算战力再高，遇到剧毒也无能为力。

“唉，你应该不嫌弃我话多吧？”向子谦也把鱼放了回去，过了一会儿又愁眉苦脸的叹气，“……也不是非得说那么多话，但是既然你不说，那我就多说点。”

“然后看你的反应，就知道你想听什么了。”

沈鹤依旧不说话，但向子谦一拍大腿：

“看，你现在肯定是在想，‘这又是什么逻辑，想不通’。”

“……闭嘴。”

“说话了！”向子谦像是中奖了一样，大笑起来，“哎哎，总是这样，你说你以后遇到喜欢的人，要怎么办呢？”

“你看，咱们昆仑少主要样貌有样貌，要气质有气质，要实力有实力，一定很抢手，但你不说话……”

向子谦说着说着，眉宇间真实的忧愁又散去许多。

“也是，肯定不缺喜欢你的人，选一个你也喜欢的就行。”

“等你遇到了你也喜欢的人，你就该知道要怎么表达自己的想法了。如果他也喜欢你，那你也可能不需要事事都宣之于口。”

那时的沈鹤，只是知道自己一定会赢，从未想过这以外的未来。但坐在他面前的这人，似乎比他自己还要期待那一切。

他也说“光是看你的反应，就可以交流了。”

后来他遇到宿白。

那时的宿白沉稳归沉稳，身上却还有几分桀骜的少年气。

“你就这么干看着？”他质疑着沈鹤的无动于衷，“但你的情绪不是这样的，难道说还有人威胁你不能说话吗？”

是了，本源恶也很擅长感知情绪。

宿白见他不说话，再加上又不知是看到了什么，语气也软和了下来，像是教小孩儿说话一样对他说道：“你得把嘴张开，这样——啊，说话。”

“不是所有人都是我，但是这里的所有人，都在意你。”

“你不说，他们也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宿白点了点两人之间隔着的几案，“他们不敢擅自揣测你的想法，但你可以自己说出来。”

“对不在意你的人，更需要直接骂……直白的表达，不然他们就敢假传圣旨或者蹬鼻子上脸。”

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直白又笃定，黑沉的眼中还有着锐气的光芒。

两个人，两种说法。

“谁教你的？”沈鹤是真的有些好奇，毕竟宿白直接就不是人。

“很多人。”宿白笑了起来，是那种感激里带着些得意的笑，像是在说，每个怀着善意教导过他的存在，他都有好好记住。

——后来，等到宿白真的成为「本源恶」之后，沈鹤再也没见他露出过类似的表情。

感激、怀念……通通都在，唯独不见了得意。仿佛是一夕之间，当初的锐气荡然无存。

但混乱无序的呢喃与漫无边际的恶意压不折他的脊梁，也抹不掉他的慈悲。习惯于直面毁灭的恶之神，却依旧会对陷入绝境中的世界，伸出援手。

——他还是宿白。

一千年，对于人类来说，真的很久很久，久到足以改变很多人、很多事，也久到足够沈鹤眼看着无数楼起楼塌、惨淡收场。

但也有人，至死不渝。

19、

所以说啊，人真的很奇怪。

不过，也还算有趣。

沈鹤听着帐篷外的雨声，轻轻的叹了口气，却并不觉得无奈。

如果王也能看到沈鹤头顶的好感条，就会发现原本高级路人级别的好感度，慢慢的爬到了“朋友”这个阶段。

当然，王也能看见的话，大概率会惊讶“什么，我之前这个待遇，居然只是个高级路人吗？”

天天蹭饭吃，吃胖了一圈的高级路人？

次日，清晨

王也醒来的时候，沈鹤已经捡了一堆树枝点火，慢慢的烘烤着一个饭盒。

前一天晚上刚下过雨，要烧大块的湿木头不现实，他正耐心的把较为大段的木头劈开。

“起这么早？”王也打了个呵欠，随口问了一句，他俩昨晚谁都没守夜，也算是艺高人胆大了。

“嗯。”沈鹤把饭盒扒拉出来，用衣服垫着递给王也。

王也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两条半个手掌宽的鱼，奶白色的鱼汤微微晃动，看起来煮了有一会儿了。

“你没吃？”王也看向沈鹤。

“……不想吃。”沈鹤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