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一边着急的给郭络罗常在的嘴唇上抹一些水,一边回答:“小主,第一次生孩子都是这么疼的,生出来了就好了!”
郭络罗常在点了点头,闭上眼睛继续跟着宫缩用力,眼角却有一串泪珠顺着脸颊滑下。
她真的好恨,心里的火似乎要将她燃烧成灰烬。
她恨阿玛,为什么要宠幸她额娘?为什么在宠幸她额娘之后却把一切都怪在喝酒和她额娘身上?
她恨额娘,为什么就不能为自己着想,总是想着争宠,总是想着胜过嫡福晋,结果失宠不说,害得自己要进宫当这常在!
阿玛又不止自己和宜嫔两个女儿,还有两个侧福晋生下了女儿,为何阿玛偏偏送自己进宫?还不是因为阿玛四个女儿里面,阿玛最看重宜嫔最看不上自己!所以才舍得让自己去替受宠的嫡女生孩子!
偏偏额娘以为这是什么天大的好事,想着自己若能受宠额娘便能压过嫡福晋一头!
也不想想,皇上怎么可能允许一个家族有两个宠妃?
最终害的自己痛苦的躺在这张床上。
若是自己没有进宫,虽然自己是包衣出身但好歹有一个当官的阿玛,和一个在宫里当宠妃的嫡妹,自己怎么说也能嫁给差不多的包衣世家做嫡福晋,就不用像现在这样……
郭络罗常在痛的精神恍惚,想起自己进宫这些年所吃的苦。
自己和额娘虽不得阿玛宠爱,但为了不被人说道,嫡福晋还是好吃好喝的养着自己和额娘,不至于缺衣少食,虽然府里面最新鲜最珍贵的食材永远都是供着嫡福晋母女吃的,最漂亮最昂贵的布料和珠宝永远都是嫡福晋选完了才能轮到她们,但至少也是吃穿不愁,拿出去看也光鲜亮丽,出门也是前呼后拥,自己从出生到进宫之前,还从未挨过饿受过冷。
可是自从进宫以后,有个受宠的妹妹又如何?自己只是个小答应,炭火不够热水不够,还能腆着脸问宜嫔要一些来,吃穿比起家里下降了一个度不说,来月事了连喝一碗红糖水都要花钱去买,等到红糖水来了早就疼过劲了。
穿的衣服料子也不是时兴,想做个花纹这个样子不能做,那个样子也做不了,能做的自己又出不起钱,只好将就着穿。
到了夏天和冬天最是难熬,夏日燥热烦闷,宜嫔有清凉的蜀锦,房间里的冰盆从未断过,一天有五个宫女轮流帮她扇风,一天到晚身上都是干爽的。
可是自己呢?夏天低位嫔妃每天可以从御膳房领两碗冰绿豆粥,可是等绿豆粥送来的时候已经被太阳晒得有温度了!
自己更是只能捡宜嫔用过的快化了的冰盆降温。
一天要用温水擦三次身子才能保持没有异味。
想吃点凉的东西降降心火,一道凉拌菜就要300文,自己进宫阿玛给了一千两银子只勉强够吃一个夏天的!
自己额娘做侍妾那么多年就攒了那么几百两体己,自己终究是没好意思再要。
到了冬天更是难熬,有时候晚上还暖烘烘的汤婆子半夜就能直接把自己冻醒!若是宜嫔心情好多给自己送来几身以前的棉衣或者炭火还能让自己过得舒服些,若是宜嫔不高兴了自己就冻着去吧!
郭络罗常在僵硬的随着宫缩用力,越想越难受,越想越委屈。
这个孩子一定要是个阿哥啊!
只有生下一个小阿哥,才能让自己的日子更好过一些。
“看到头了看到头了!”接生嬷嬷兴奋的大喊,“小主再用力呀,小主,已经可以看到头了!”
这句话不仅让郭络罗贵人精神了起来,也让门外等着的康熙等人也打起了精神。
“郭络罗常在是个有福气的,”太皇太后开口,“这才第一胎,两个多时辰就见了头,可见这孩子是个懂事的,知道不能折腾自己额娘。”
荣嫔也跟着点头,她当年生头胎的时候身子小,骨盆不开,疼了十几个时辰骨盆才开了缝,可以说这条缝是婴儿活生生撑开的。
自己流了好多血,又疼了好几个时辰孩子才见了头。
那时自己的胎水几乎流干净了,孩子是随着血液出生的。
自己当时只依稀看见一个浑身血渍的小娃娃从自己腿间抱了出来,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而这个孩子……最后也没有……
荣嫔想起了自己早夭的孩子们,眼眶一热,低下头。
绝对不能在这种场合哭出来。
惠嫔看见荣嫔这个样子,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她也想起自己早夭的孩子。
自己只是没了一个孩子,就如此撕心裂肺。
荣嫔连着早夭了四个孩子,想必是极为不好受的吧?
此时,荣嫔好像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惠嫔,二人相视,轻笑了一下,又低下头去整理好了表情。
就好像刚才涌上心间的那一股痛苦和委屈从来不存在一样。
皇宫里的女人,不能让痛苦淹没了自己。
佟妃从来没有生过孩子,也不知道生孩子是否那么疼,她轻轻一叹,也不知是在庆幸自己没有生过孩子就抚养了一个孩子,还是在叹息自己名义上已经当额娘了却从来没有体会过生育一个孩子的感觉。
这些女人各有各的想法,各有各的心思。
却几乎同时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这时,产房里郭络罗常在又是一声痛呼。
随即,产房里传来了婴儿的哭声。
门外的康熙脸上露出一抹喜色。
太皇太后和太后也精神了起来,期盼的看向产房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