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边的太阳已经落山了,在天际留下一大片火烧云。
江面上的水汽慢慢的飘荡过来,和千家万户的炊烟相互交融,朦朦胧胧飘飘荡荡,连远处巍峨的皇宫都变得若隐若现。
自从昨天晚上官兵把徐府围了之后,家里就已乱成了一团。每个人都感受到了末日降临之时的恐慌,却又仿佛暴风雨来临之前的雏鸟般无助。大房和二房的两位夫人哭天抢地的抹眼泪,家里的丫鬟仆役则偷偷摸摸的把值钱的财物藏匿起来……
反而是徐侯爷本人依旧是一副镇定从容的神态,虽然他的眼神仍然非常的不好,但却依旧像往常一样倒背着双手,在宽敞的前院踱着步子,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该来的总会到来,或许接下来会有一场猛烈的狂风暴雨,但燕军即将饮马长江,牺牲自己一个人,保住后世子孙和整个家族的荣华富贵也算是值了。
尤其让老侯爷感到欣慰的是,作为家里唯一的儿子,直到现在还没有见到徐静昌的身影,这足以说明他已经逃出去了。
徐静昌早就和混进燕军的探子们有所联络,这个时候的他应该已经在那些探子们的帮助下出城去了吧……
一想到儿子已经逃离了险地,徐侯爷的心情就格外的好,他甚至很有兴趣的和那些把守在门口的士兵打起了招呼:
“你们是哪个衙门的兵?”
虽然这些官兵确实已经把徐府围了个水泄不通,但他们并没有得到进一步的指示,所以并不敢有进一步的动作,仅仅只是围困而已。
更何况,徐侯爷乃是皇亲国戚,更是中山王徐达的儿子,在得到万岁爷的明确旨意之前,他们甚至不敢踏入徐府一步。
“回老侯爷的话,我等是右都督府的兵。”
老侯爷眯缝着眼睛往前凑了凑,但却还是无法看清楚那个武官的面容,只能凭借口音做出大致的判断:“听你讲话的声音似乎有些耳熟,咱们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那个五品的军官赶紧行了个礼:“老侯爷真是贵人多忘事,小人是魏无病啊。”
“魏无病?你真是魏无病?”老侯爷稍微愣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起来:“想当年,好像是洪武二十七年还是二十八年来着?还是我把你调进右都督府的呢。”
“是洪武二十七年,老侯爷把小人调进右都督府当差,还赏了小人一个百户的职位呢。”
“当年我调进右都督府的那些人,譬如成丰臣、马大远他们,早就成了独当一面的大将,至不济也是个偏将什么的,你怎么还在右都督府当差啊?就没有外放过么?”
没有外放过,就没有单独领兵的机会,通常很难升官。
“现在的右都督府……早已比不得当年老侯爷在的时候,乌烟瘴气乱七八糟……”低级军官魏无病本想向老侯爷诉苦,但现在这个局面……魏无病就是事实上的看守,而老侯爷则是事实上的阶下之囚,实在不方便多说什么,只能无奈的说道:“不是小人不念老侯爷的恩情,只是领了朝廷的军令,不得不如此,还望老侯爷见谅。”
“军人自当以服从为天职,就算你带着兵围了我的宅子,我也不会怪你。”
“多谢老侯爷的体谅。”魏无病小声说道:“老侯爷功勋卓着,乃是国家柱石,肯定是万岁爷听信了奸佞之人的挑唆,所以才会……小人也是实在无奈呀。”
就在这个时候,陈长生就来了。
陈长生背着一个小药箱,正要进入徐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