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的篝火点起来了,陈长生等人席地而坐,面前的芭蕉叶上摆放着熏鱼、风鸡、腊肉、白米饭等物,还有几坛子自酿的土酒。
按照寨子里的风俗,哈老爹的朋友就是整个村寨的客人,自然要盛情款待。
虽然哈老爹连这些人的名字都记不清楚,但这一点都不妨碍他把陈长生等人当做是贵客。
寨子里的人们还真是豪爽,无论男女全都是海量,虽然那些自酿的土酒基本就是用野果子发酵而成,酒精度一点都不高,但这玩意终究不是水呀,连连饮了几大碗之后,陈长生就感觉到了一丝明显的醺醺之意。
因为吃了太多的熏鱼和米饭,桃儿感觉自己的肚皮都要涨开了,哈老爹却还在劝她多吃一些。
“真的吃饱了,吃不下了。”桃儿笑呵呵的拍了拍自己的肚皮,笑问道:“老爹和傻牛的年纪相差这么多,怎么会成为朋友呢?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去年……”哈老爹明显已经喝高了,咧开大嘴露出仅剩下的那几颗牙齿,笑呵呵的说道:“去年才认识的。阿牛真是上天送给我们的礼物……”
说起傻牛和哈老爹他们这些人的交情,还得从去年的这时候说起:大明朝的税制十分混乱,尤其是商业税真是“颇具地方特色”,有的地方是三什税一,有的则的十五税一,甚至十税一都很常见,而且全都合理合法,因为并没有统一的收税标准,所有税务额度不是一般的混乱。
除了正税之外,往往还会附加其他乱七八糟的税种。
更有甚者,为了便于计算和收税,干脆就是制定出了一个“新标准”:只要向官府缴纳一定数量的银钱,就可以正常交易,要不然的话就是偷税漏税,那是要吃官司的哦。
总体来说,这个收税的“新标准”就是把厘金、税务综合到一起,有点统一税法的意思,因为税务的流程和总量在事实上减少了,所以大部分商家都可以接受,但不代表所有人都愿意接受。
那些贩运丝绸、盐茶等大宗货物的商人,当然不会吃亏,但哈老爹他们寨子里的人可就不乐意了。
他们的货物,大多是些山野的土特产,而且主要是卖炭,这玩意根本就不值几个钱,如果不按照比例缴纳“入城税”的话,他们会吃大亏的。
伐薪烧炭根本就赚不了多少钱,若是按照新税法缴纳,一船炭差不多有三分之一就变成了税金,这等于是断送了寨子里的生路啊。
好在还有阿牛。
阿牛也知道这些黑彝人的日子过的很艰苦,所以在他们入城卖炭的时候就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久而久之,寨子里的人们也就学乖了:平日里他们根本就不进城,而是专门选择在傻牛“值班”的时候带着一船又一船的木炭进城贩卖,如此一来就可以连税金都免了……
说着说着,哈老爹就从身后拽出一面大鼓。
和汉人常用的那种牛皮大鼓完全不同,哈老爹的这一面鼓细细长长,足足有三尺多高,完全就是用一块掏空了的木头蒙上了没有硝制过的生羊皮制作而成。而且敲打的时候根本就不是用鼓槌,而是直接用手敲击。
当略显沉闷的鼓点声响起之时,寨子里的男男女女纷纷站起身来,围着陈长生等人载歌载舞。
说实话,寨子里的这人跳的舞蹈谈不上什么优美,也没有什么标准动作,但却古拙质朴,带着一种狂野的古朴原始之美。
因为这种舞蹈就那么几个动作,桃儿干脆就和寨子里的人们手挽手的跳了起来,气氛顿时就变得更加热烈!
“一起跳舞吧。”
当一个男子伸出手来,邀请陈长生一起跳舞的时候,他只能礼貌的摇了摇头:“我真的不会跳舞,真的不会。”
“很容易就可以学会,我教你。”
陈长生只能站起身来,模仿着那个男子的动作。
黑彝人的舞蹈本就是古拙质朴,也不讲究优美婉转舞姿翩翩,而且很多动作都是踩着鼓点跺脚,很快陈长生就学会了……
一直以来,无论是官府还是民间,都把苗、彝等族的百姓称为“南蛮”,说他们是不知圣人之礼没有受过圣人教化的蛮夷。更有些白白读了一肚子四书五经的无知之辈,竟然说南蛮子全都是茹毛饮血的野人。甚至流传着“野人生番会吃人”说法。
虽然这种说法根本就是胡扯,但在这个资讯极不发达的时候,无论多么荒谬的说法都有市场都有人信。
事实证明,这些所谓的“南蛮”一点都不野蛮,而且非常的热情好客。虽然他们确实很穷,但却拿出家里最好的食物和只有重大节日在会饮用的土酒,已经足见真诚了。
或许他们真的不知道什么四书五经,也说不出什么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更写不出花团锦簇的文章,但他们能凭自己的双手吃饭,能够真诚的对待朋友,已经比很多衣冠楚楚道貌岸然之辈要文明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