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陈长生来到魏国公府上的时候,已经下了一整天的小雪还没有停。
夜色已经开始降临下来,天空中无星无月,数不清的细小雪片子从昏暗的苍穹中沸沸扬扬的落下来。
因为还不到一年当中最冷的时节,落下来的雪花刚一沾地就开始融化,化为冰凉的雪水四下流淌。
虽说气温还不是很冷,房间里却已经升起了地龙,还摆了几个兽首的暖手铜炉,暖烘烘的。
即便如此,老公爷徐增寿依旧拥着厚厚的裘衣,缩在太师椅上完全就是一副不胜风寒的模样。
“长生拜见老公爷……”
虽然老公爷徐增寿的身子骨非常的糟糕,但精气神却相当不错,依旧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拜什么拜?赶紧起来,赶紧起来……”
在一旁伺候着的徐静昌笑呵呵的把椅子搬到了父亲的身旁,示意陈长生坐下来:“自打从湖广回来之后,我爹这身子骨就愈发的不济了,时常感到胸闷气喘,憋闷的气不能出……虽说万岁爷赏了些药,也不大济事,还得请你这个神医过来帮忙诊一诊,要说祛除病患,我爹还是信得过你……”
经过一番诊断之后,陈长生已经对魏国公徐增寿的病情有了初步的了解:总是来说,徐增寿的病和阿母的病情差不了太多,就是肺气肿加慢性支气管炎,至于说咳嗽胸闷只不过是直观的感受罢了。
“老公爷以前用过什么药?”
“润肺丸,理气散什么的全都用过,参茸六合汤一直都没有断过。”
“老公爷的身子骨本就不怎么健壮,虚补无效就不要再用参茸六合汤这类的补药了。至于说润肺丸,理气散什么的……就继续用着吧。要是实在咳喘的厉害……”陈长生拿出了几包消炎的常用药粉:“就用温水送服这些药粉,每日两次每次一小包。”
“我爹这个病……”
“老公爷的这个病……”陈长生微微的摇了摇头:“并非什么急诊,乃是日积月累而成,再加上老公爷的身子骨本就有诸多毛病,一时三刻恐怕是好不了的。”
这种老年人常见的慢性病,即便是到了二十一世纪也没啥立竿见影的办法,不可能说随便吃点什么药立刻就会痊愈,唯一的办法就是慢慢将养,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但徐静昌却依旧不肯死心:“我说长生兄弟呀,就我爹这个病,别人治不了,你还能治不了吗?”
“老公爷的这个病多是因为物候天时,只有等到来年开春天气转暖,才会自然有所好转……”
“那你也得拿出点办法呀,总不能干巴巴的等着开春吧?”
“不要为难长生了。”老公爷徐增寿指了指身边的那把椅子,示意陈长生坐到他的身边去:“生老病死本是寻常,自家的身子骨自家最清楚……”
“老公爷的这个病,急切之间实在难以痊愈,只能注意保暖,切切不可染了风寒。”
“好的,知道了。”虽说连陈长生这样的神医都束手无策,但老公爷徐增寿却并不是十分的在意:“我从年轻的时候就病病恹恹,都已经习惯了。这个病应该不要命吧?”
“老公爷多虑了。”陈长生笑道:“这咳喘就是富贵病,虽说没有什么药到病除的法子,但只要保养得到其实也算不了什么。实不相瞒,家母也是害了这个病,且病情与老公爷有七八分的相似。平日里最好不会要出门,应该没有什么大碍的。”
“令堂可以在家中好生将养,只怕我却没有那个福气。”老公爷笑呵呵的说道:“昨日我进宫面圣的时候,万岁爷还说要我去北边坐镇……”
徐增寿说的“北边”,就是特指蒙古。
朱棣的皇帝宝座是怎么来的,全天下都看的清清楚楚,“篡夺了侄儿的江山”这种言论从来就没有断过。为了证明自己这个皇位的合法性,朱棣就想方设法的鼓捣了一次北伐。
这次北伐对于朱棣十分重要,光是各项准备工作就进行了大半年,但最终的结果却不尽如人意:因为种种原因,永乐朝的第一次北伐并没有打出什么真正意义上的战果,虽然确实占领了一大片土地,但随着补给线的延长和冬季的到来,又不得不退了回来。
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徒劳无功。
花费无数人力物力的战争,最终却是这样一个不尴不尬的结果,搞的朱棣很没有面子。
所有,拥有丰富北伐经验并且在军中有着巨大威望的徐增寿就成了最好的人选,朱棣希望他能够坐镇前线居中指挥,打一场漂漂亮亮的大胜仗。